正文 第四十三回 人間慘劇

夜帝一聽鐵中棠說未將出入洞口的石筍閹起,不覺精神一振,兩人先後急掠而出。哪知那惟一出口,不知何時,竟也不知被誰閹起了,岩洞中一片漆黑。僅存的出路又被封鎖,惟一的希望又告斷絕……

鐵中棠縱是鐵打的金剛,此刻身子也不禁起了一陣顫抖,只覺手足冰冷,雙膝發軟,幾乎便要噗的跌倒。

突聽夜帝暴喝一聲,慘厲的喝聲中,他身子已平地拔起,接連兩掌,向那出口處的山岩擊了過去。這兩掌正是名震天下的夜帝畢生功力所聚,其力道之強猛,其聲勢之驚人,又豈是任何文字所能形容。但聞一聲驚天動地的大震,四面山壁,都為他這一掌之威所震懾,四下回聲如濤如浪,良久不絕。只是迴音過後,山岩仍無恙,這一掌之威雖可霸絕人間,卻終是不能與天地自然之力相抗。這歷經時代之變遷,日受海濤之摧打,已被磨鍊得堅逾精鋼之山岩,又豈是任何人力所能摧毀?

夜帝身形起伏不停,雙掌接連發出,片刻間又擊出十餘掌之多——所有的氣力,還是空費。到最後,這人間霸王,終於還是絕望,仰天慘號一聲,噗的倒了下去,以首頓地,欲哭無淚。

一陣光亮,自後面照了過來,翠兒與敏兒手持火把,自曲道間轉出,火光照著她們蒼白的面容,照著她們面上晶瑩的淚珠,照著夜帝蜷曲在地上的身子,照著他蒼蒼白髮,滿額鮮血……這絕代之雄,此刻竟被完全擊倒,世上又有哪一種光亮,能照得出他心中的絕望與哀痛。

鐵中棠熱淚盈眶,不忍再去瞧他,悄然轉首,只見石地之上,零亂散落著一些肉脯食物。只聽翠兒顫聲道:「那老婆子下次送飯來時,便會將秘道打開來的,你……求求你莫要……莫要傷心好么?」

鐵中棠道:「下次再也不會有人送飯來了。」

翠兒道:「為……為什麼?」語聲不但顫抖,且已嘶啞。

鐵中棠黯然道:「那老婆子昨夜送飯來時,瞧見石筍已開,朱老伯又不知去向,自然以為他老人家走了。」

他目光掃視散落滿地的食物,瞧她將食物落了一地,顯然心頭亦是大為驚惶,只怕也找尋了一會,才失望而去,隨手又將出路緊緊封死。她只當岩窟中已無人了,自然不會再來了。這些令人聽了更傷心絕望的話,他本不該說的,但面對夜帝如此非常之人,與其將話忍在心裡,還不如說出的好。

忽然間,一陣凄厲的笑聲傳來。珊珊的語聲厲聲慘笑道:「封死最好……永遠沒有人來最好,我們要活,活在一起,要以也死在一起。」笑聲不絕,珊珊已披散著頭髮,被少女們擁著趕來,她玉面耳紅腫,明媚的雙目也哭紅了,看來實是凄楚動人。

但鐵中棠瞧見這罪魁禍首,卻忍不住一股怒火直衝心頭,厲聲道:「你可知他老人家為何要出去么?」

珊珊嘶聲道:「為什麼?為什麼?你說為什麼?」

鐵中棠大喝道:「為的是……」「為的是」三個字喝出,語聲突然斷絕,再也說不出話來,只因這件事委實是慘絕人寰,又有誰能說得出口?

哪知夜帝卻突然翻身躍起,目光逼視著珊珊,口中一字字緩緩地道:「你要知道為什麼?好!我來告訴你。」

他額角已被自己撞裂,寬闊的前額上,流滿了鮮血。他那充滿絕望與悲憤的雙目,卻比鮮血還紅。

珊珊直被他這種目光瞧得心膽皆寒,忍不住退後兩步。

夜帝那凄厲的語聲,已介面道:「我要出去,只因我若不能立時趕去王屋山,我的親生女兒,便要與我的親生兒子成婚了。」他說的雖然簡短,但其中包含著的是何等悲慘的故事,無論任何人聽了,都能了解,都要心碎。

少女們忍不住都嘶聲驚呼出來,有幾個身子已是搖搖欲倒。珊珊以手掩口,痴痴望了半晌,顫聲道:「你……」一個字出口,便又暈厥過去。

翠兒與敏兒被驚得呆了半晌,突然噗的跪下,顫聲道:「我……我們對不起……」一言未了,齊地放聲痛哭起來。後面的少女,也跟著跪滿一地,跟著放聲痛哭,一時之間,天地彷彿已布滿了這種凄慘的哭聲。

鐵中棠只覺肝腸俱斷。

夜帝已是淚流滿面,突然仰天狂笑道:「你們哭什麼,我不怪你們,這……這只是上天在懲罰我的罪孽……」

凄厲的笑聲突然中斷,威猛的身形再次跌倒。

蒼天呀蒼天,你縱要懲罰他的風流罪孽,但這懲罰卻也未免過分了些……太過分了些……

鐵中棠橫抱著夜帝的身子,穿過跪伏在地上痛哭著的少女,穿過寒氣森森的曲折地道,走回了石室。他石像般的面容,已布滿淚珠……這淚珠在他那堅定的輪廓上,更顯得分外晶瑩,分外奪目。石室依舊,但那些華麗的陳設,此刻也都似失去了原有的光彩,惟有一陣陣刺骨的寒氣,逼人而來。

鐵中棠以珍貴的皮裘蓋住了夜帝的身子——皮裘雖珍貴,卻又怎能擋得住那刺骨的寒意?只因他已冷到心底。

突然,又是一陣驚呼傳來。

鐵中棠面色立時慘變,這鐵打的人兒也會變色,只因他所受的打擊委實太大了,他已無力再承受別的打擊。但打擊還是來了,隨著少女們的步履奔騰聲,哀號痛哭聲傳過來:「珊……珊姐撞岩自盡了。」鐵中棠身子一震,頹然跌坐。

只見少女們擁抱著珊珊奔來,珊珊俏麗的面容,此刻已是血肉模糊,口中猶自呻吟著道:「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

鐵中棠一躍而起,大聲道:「她還未死,快救她。」

珊珊道:「誰……誰敢救……救我?我不想活了。」

突聽一個沉厲的語聲道:「你不想活,我也要你活。」原來夜帝已不知在何時醒來,翻身坐起。

少女們痛哭著撲倒在他足下,齊聲哀號:「你……你把我們都殺了吧……我們都不想活了。」

鐵中棠悄然拭淚,悄然後退……

夜帝突然大喝一聲:「站住!誰要你走的?」

鐵中棠垂首道:「小侄實不忍……」

夜帝厲聲狂笑道:「如此悲慘之境,全因你來才造成的,你縱然不忍,卻也只有在此看下去。」

鐵中棠怔了一怔,啞聲道:「全……全因小侄……」

夜帝道:「若非你來,我全不知此事,怎會有此刻之悲痛?我若不好生懲罰你,實是心有不甘。」

這道理實是不通之極,但此時此刻,鐵中棠怎敢辯駁,惟有俯首道:「老伯要小侄怎樣,小侄萬死不辭。」

夜帝厲喝道:「真的?」

鐵中棠道:「若有虛言,天誅地滅。」

夜帝道:「好!我要你在三月之內,盡得我武功真傳,你若學不會,我立刻便要取你性命。」

鐵中棠又自一怔,亦不知是驚,是喜?

夜帝大喝道:「還有,我要你三個月後,立即出去。」

鐵中棠俯首道:「小侄必定設法……」

夜帝怒喝道:「誰要你設法,我自有辦法。那山隙雖被炸斷,但絕對不會斷死,有三個月的時間,還不能開通么?」

鐵中棠不禁大喜,但心念一轉,想到三個月後,朱藻與水靈光是必已成親,立時又不禁為之心痛如絞。

夜帝面向少女,沉聲道:「你們若覺對我抱憾,便須在這三個月里,設法打通那炸毀之山隙。」語聲頓止,目光又自閃電般凝注鐵中棠,一字字沉聲道:「你出去後,我要你設法尋著那朱藻與靈光兩人……」

鐵中棠心頭突然一寒,顫聲道:「做……做什麼?」

夜帝霍然轉過頭去,嘶聲道:「你已立下重誓,完全聽命於我,是么?」嘶啞的語聲中,竟似已生殺機。

鐵中棠驚怖欲絕,道:「是……但……」

夜帝厲聲道:「好,重誓已立,永無更改。」突然大喝一聲,喝聲有如霹靂,夜帝長身而起,雙目之中,光芒有如雷轟電閃,懾人魂魄,口中嘶喝道:「我萬萬不能容他兩人並存世上,我要你將他兩人斬於刀下。」

少女們駭極驚呼,鐵中棠已立時暈倒。

王屋山下,再生草廬中,紅燭雙燃,喜氣洋溢。雲鏗已卸下青袍,換上吉服。

那一身粉紅衣衫的易明,上上下下瞧了他幾眼,忽然咯咯嬌笑道:「不想雲大哥換了衣服,竟變得如此漂亮了。」

雲鏗笑道:「漂亮的還是你,只是……只是……」

易明跺足道:「只是什麼,快說呀!」

雲鏗道:「只是你換了這身粉紅衣裙後,名字也要改上一改才是,再喚『翠燕』兩字,已是名不副實了。」

易明轉了轉秋波,道:「你瞧該叫什麼才合適?」

雲鏗故意沉吟半晌,緩緩道:「粉燕……不好,粉仙子……也太俗……嗯,不如就叫粉紅豹吧!」

易挺拍掌大笑道:「妙極!妙極!她那兩隻爪子,倒也和母豹子相差無幾,只是卻又比豹子刁蠻得多了。」

易明嬌喝著撲了上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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