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七回 多情亦多恨

紫袍老人接過竹簍,瞧也不瞧,突然反手一扣,竟硬生生將那裝滿了毒物的竹簍扣在冷一楓頭上。這手勢簡單已極,看去也並不甚快,冷一楓卻偏偏躲他不開,狂吼一聲,連人帶椅跌倒在地。

風九幽拍掌大笑道:「冷一楓呀冷一楓,你這豈非自討苦吃?我惹不起你那老毒物師傅,卻有人惹得起的。」

冷一楓陰沉老辣,方才驟然大驚,不免驚吼出聲,此刻卻是一聲不響,將竹簍自頭上緩緩褪了下來,簍里已有兩個火紅色的蠍子、一隻蜘蛛叮住了他的臉。冷一楓不動聲色,一隻只抓了下來,拋在地上。他體內所含之毒,早已比那些蠍子、蜘蛛厲害得多,這些蠍子、蜘蛛非但毒不死他,反被他毒得半死不活,一拋到地上,便動也不能動了。眾人方才還在好笑,此刻又不禁駭然。

紫袍老人拍案道:「好毒物,當真與飧毒那老頭子一般無二,難怪敢在人前這般猖狂。」

冷一楓冷冷道:「五毒偃身,如蛆附骨,含恨必報,不死不休,但望閣下你今後多加小心了。」

這幾句話說得冰冰冷冷,眾人聽得一股寒意,自心底直冒上來。紫袍老人捋須狂笑道:「你敢情是想報仇么?」

冷一楓道:「閣下最好此刻便將冷某殺了。」

紫袍老人怒道:「你還不配老夫動手,要復仇叫你師傅來……」突然變色而起,凝神傾聽了半晌,面露喜色,大聲道:「來了,來了……喂,小子,等的人來了,你還不快走?」

紫衫少年道:「兒子又不認得那姓溫的姑娘,爹爹若不帶路,叫兒子到哪裡找她去?」

鐵中棠心念一閃:「姓溫的姑娘?莫不是溫黛黛?」

只見紫袍老人頓足道:「孽障,真是煩人……」沖著冷一楓大喝一聲:「老夫要事在身,無暇與你嚕嗦。」袍袖一拂,燭火飄搖,轉眼就瞧不見了。

冷一楓冷笑道:「如蛆附骨,不死不休……」

風九幽道:「人家父子都已走了,你說給誰聽?」

冷一楓獰笑道:「走了?哼哼,走不了的。」

風九幽道:「你可知此人是誰?」

冷一楓道:「誰?」

風九幽大笑道:「可笑你連他都不認得,雷鞭落……」

冷一楓變色道:「他便是雷鞭老人?」

風九幽道:「貨真價實,如假包換。」

眾人這才知道,這老人竟是雷鞭,都不禁悚然動容。

鐵中棠也不禁暗驚忖道:「難怪這老人如此氣派……」心念一轉:「他等的若真是溫黛黛,這倒是怪了。」他真想趕去瞧瞧,怎奈這邊的事也一樣令他動心。

只見冷一楓呆了半晌,突又咯咯笑道:「雷鞭!哼哼!雷鞭又如何?雷鞭也未見能在常春島來去自如。」

風九幽冷笑道:「莫非你能在常春島來去自如不成?」

冷一楓道:「我若不能,也不說了。」

風九幽仰天大笑道:「也不怕風大,閃了你的舌頭。」

冷一楓道:「你若不信,在下只有告辭了。」

哪知他還未站起身來,風九幽已喝道:「且慢。」

冷一楓道:「幹什麼?」

風九幽咯咯笑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你有何辦法可到常春島去,也不妨說來讓大家聽聽。」

冷一楓「哼」了一聲,道:「冷某知道各位必須去常春島一行,卻又不得其門而入,是以好心好意前來,要想指點各位一條明路,哪知各位卻又不信,看來冷某所用之心機,全都是白費了。」

風九幽眼睛一瞪,拍案道:「誰不信?」伸手一指黑星天,道:「好小子!是你敢不信么?」

黑星天怔了一怔道:「我……我……信,信。」

風九幽喝道:「司徒笑,可是你不信?」

司徒笑含笑道:「誰也沒有在下這麼信的了。」

風九幽轉過臉來,滿面都是笑容,道:「你瞧,人人都相信的,有誰不信,風某第一個宰了他。」

冷一楓仰天打了個哈哈,道:「好笑!確是好笑!」

風九幽道:「等冷兄笑過了再說也不遲。」

他若有求於人,那人縱然百般嘲罵於他,他也行若無事,等到那人沒有用了,他一刀砍下那人的頭,也不會眨眨眼睛。

冷一楓縱然陰沉,但遇見臉皮這麼厚的「武林前輩」,倒也無計可施,道:「要我說出亦無不可,但卻無此容易。」

風九幽笑道:「冷兄有何條件?只管說出便是。」臉孔一板,喝道:「黑星天,還不替冷大俠倒杯熱熱的酒來。」

黑星天只得忍住氣,倒了杯酒送上。冷一楓道:「閣下為何前倨而後恭?」

黑星天道:「嗯……咳咳……」

冷一楓哈哈大笑,持杯在手,緩緩道:「冷某帶了個人來,只要有此人隨行,不但立可直入常春島,而且還可大模大樣回來。」

風九幽似是喜得心癢難搔,咯咯笑道:「妙極!妙極!這人當真是個活寶,他在哪裡?請冷兄千萬將他帶來。」話未說完,已自長身而起。

冷一楓道:「我將他藏得妥當得很,你找不著的。」

風九幽乾笑著坐下,乾笑著道:「冷兄若不帶來,誰敢去找?但……此人究竟是誰?先說來聽聽總可以吧!」

冷一楓道:「大旗弟子云錚。」

風九幽呆了一呆,突然拊掌笑道:「妙極!妙極!」

冷一楓道:「別人不知,你總該知道,有他同行,去到那常春島,實比取了道張天師護身符還要妥當。」

風九幽大笑道:「不錯,此人確是道護身符。想那日後縱然心狠,見了他也要投鼠忌器……不對不對,該說打狗也得看主人……」越想越覺自己話說得對,不覺越笑越是得意。

但除他之外,誰也笑不出來,人人都在心中奇怪:「為何雲錚有這麼大用處,竟能做護身符?」這奇怪之心,自以鐵中棠為最,他聽了眾人之言,雖已知道「大旗門」與「常春島」必有關連,但「大旗門」連年亡命塞外,常春島卻遠在海隅,兩下可說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這關係是從何來的?實是令人費解。何況風九幽說了,常春島主人見了雲錚,便要投鼠忌器,不敢傷害風九幽等人,顯見得兩下關係還極為密切。

鐵中棠這一夜裡,雖然聽得了不少昔日夢想不到的秘密,但聽了之後,卻比不聽還要糊塗。他心念紛亂,左思右想,風九幽與冷一楓又說了幾句話,他卻一個字也未曾聽入耳里。

突聽風九幽縱聲怪笑,道:「條件都可依你,總該將雲錚帶來了吧?」鐵中棠這才知道他兩人三言兩語,便已談妥。

冷一楓道:「閣下武林前輩,說出的話可不能不算數。」

風九幽道:「這個你只管放心,快!快!」

冷一楓咯咯笑道:「要那雲錚前來,舉手之勞而已。」手掌微揚,一道慘綠色的煙火,穿窗而出,直衝雲霄。

火光一閃而滅,眾人睜眼瞧著艙門,但過了盞茶時分,艙門外連人影也沒有出現半個。

風九幽已大是不耐,皺眉道:「怎的了?」

冷一楓乾笑道:「快了……快了。」又過了半晌,他自己面上也現出不耐之色,站起身子喃喃道:「這是怎麼回事?莫非……莫非……」

風九幽冷笑道:「莫非你只是在胡亂吹噓?」

冷一楓也不答話,再等片刻,冷一楓方自變色道:「不好,事必有變,待我出去瞧瞧。」縱身掠出。

風九幽冷笑道:「要溜?那可不成,風四太爺今日跟定了你。」如影隨形,跟在冷一楓身後。

鐵中棠也不禁大是著急。他深知沈杏白精明能幹,絕對不致誤事,此番必是情勢有變,但變好了還是變壞了,卻是難說得很。只見風九幽、冷一楓、司徒笑等人,一個接著一個,掠上河岸。這其間幾人輕功之高下,一眼便可判出,除了風九幽外,身法最輕便的,便是冷一楓。盛存孝劍法沉穩,武功雖然紮實,但輕功卻非其長,縱身一躍,幾乎達不到岸上。

鐵中棠只等眾人俱都上得岸了,方自悄悄跟去。他自忖輕功雖然及不上風九幽,卻已相差無多。

這時風中竟隱隱傳來一陣叱吒之聲,還夾雜著女子的輕喝,不但風九幽等人聽到,鐵中棠也聽得清清楚楚。冷一楓腳步立刻加快,十餘個起落,便已瞧見一團人影,圍在方才他乘來的馬車旁。紫袍老人雷鞭父子,身形最是觸目,還有六七個黑衣蒙面的婦人,幽靈般站在那裡,動也不動。方才昏迷不醒的雲錚,已下得車來,而看守雲錚的沈杏白,此刻竟已直挺挺跪在雲錚面前。

情勢一變,竟變到如此地步,實是大出冷一楓意料。風九幽顯然吃了一驚,道:「這是怎麼回事?」

冷一楓道:「誰知道。」

風九幽道:「你上去查探查探,我回船上等你。」

冷一楓冷笑道:「你過去瞧瞧,我回船上等你。」

兩人誰也不敢上前,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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