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回 此陣只應天上有

鐵中棠知他已中自己激將之計,大喜跟去。只見麻衣客身形奔行在玉石長廊間,望之有如凌虛而行。原來那藏寶之室與水靈光所在之地,相隔雖僅一壁,但兩室間的道路,卻是曲折綿長,繁複已極。鐵中棠見那道路之曲折變化,竟似暗合奇門生克之理,但他既入虎穴,索性什麼都不管了。

奔行了片刻,方至地頭,只聽水靈光歌聲自珠簾中傳出。歌聲如絲如縷,唱的是:「只道不相思,相思令人老,幾番細思量,還是相思好。」簡簡單單幾句話,當真將相思滋味,刻劃得深深入骨。

麻衣客冷「哼」一聲,道:「相思有什麼好?」一步跨入珠簾,見到水靈光,面上怒容,立刻消失無影。

水靈光卻已見到他身後的鐵中棠,神情立刻呆住,亦不知是悲是喜,手裡的書,也「噗」的落了下來。兩人目光相對,便生似再也分離不開,麻衣客站在一旁,看得心裡委實不是滋味,大聲道:「既已相見,快說話呀!」

但兩人目光還是瞬也不瞬,都覺此時無聲遠勝有聲,縱有千言萬語,又怎說得出自己的心意。

麻衣客自桌上拈起枚葡萄,一面咀嚼,一面在兩人間走來走去,不知不覺間,竟將葡萄連皮帶核都吃了下去。那葡萄本是異種,芳香甘美,但他此刻卻食而不知其味,口中喃喃嘆道:「容易!容易……唉,難!難!難!」

只聽門外「噗哧」一笑,陰嬪懷抱著「嬪奴」,款步而來。她烏髮如雲,盈盈嬌笑,身披白紗,長裙曳地,更顯得風姿綽約。白紗下露出雙白生生的手腕,腕上金釧,隨著腳步口丁當作響,看來不但比那日在山谷中更為豐腴,而且更嬌美年輕了幾分。她款擺腰肢,走到鐵中棠身邊,輕輕笑道:「小弟弟,可知道他嘴裡方才說的容易是什麼?難是什麼?」

鐵,卜棠感激地瞧了她一眼,微笑道:「此刻殺了我容易,但縱然殺了我,若要靈光將我忘記,仍是難如登天。」

陰嬪嫣然一笑,轉向麻衣客,道:「他說的可對?」

麻衣客笑道:「你引來的少年,腦筋自然不錯。」

陰嬪咯咯嬌笑道:「既然不錯,那麼你自己也知道永遠不能讓這女孩子回心轉意,與你來往的了,那麼……就不如放了她吧!」

麻衣客面色一沉,道:「哼,哪有這般容易?」

水靈光突然輕掠而來,拜倒在地,仰首道:「你與其將我困在此地,教我恨你,倒不如放了我,我永遠也忘不了你的好處。」她目中淚光瑩瑩,滿面凄楚哀怨,鐵石人見了也不能不為之動心,那顫抖著的吃吃口音,更令她平加幾分缺陷的美,要人自心底對她升起憐惜。

麻衣客瞧了她幾眼,苦笑道:「我實不願你恨我,怎奈我若放了你,你立刻便走了,永遠記著我的好處,又有何用?」

水靈光道:「那……那麼你就殺了我吧!」

麻衣客仰天嘆道:「我又怎忍殺你……」

鐵中棠道:「你既不殺,又不放,究竟要怎樣?」

陰嬪笑道:「對呀,你究竟要怎樣,也該讓人知道才是。這樣拖下去,難道當我永遠不會吃醋的么?」

麻衣客失笑道:「哦,原來你也會吃醋的……」負著手又走了幾轉,突然駐足道:「有了!」

鐵中棠道:「怎樣?」

麻衣客道:「你若能闖得過我八門一陣,我便放你兩人。」

陰嬪面色微變,強笑道:「但……但那八門一陣……」

麻衣客笑道:「但什麼!我昔日也是硬碰硬闖過那八門一陣的,否則先父也不會讓我下山!」

陰嬪道:「誰不知道你是武林奇才!世上又有幾人能比上你?但是他……唉!他也不差!」

麻衣客大笑道:「他既不差,就試試吧。怎樣?」最後兩字,自是對鐵中棠說的。

鐵中棠暗忖道:「你既闖得過,我為何闖不過?」只要競爭公平,他便毫無所懼,決不逃避,當下大聲道:「好!」

麻衣客微微一笑,道:「都隨我來!」大袖飄飄,當先而行,三轉兩轉,將眾人帶入一間石室。那石室形作八角,共有八門,門上重簾垂地,分作紅、橙、黃、綠、青、藍、紫、黑八色,也不知門內藏有何物。暗色垂簾門前,有幾具石榻玉幾,放著些鮮果佳肴,香茶美酒,翠杯玉盞,琳琅滿目,美不勝收。

鐵中棠暗暗忖道:「八門已見,卻不知一陣何在……」只見麻衣客雙掌一拍,除了黑門外,另七道垂簾里應聲走出七個人來。垂簾顏色不同,走出的人身上衣衫顏色也不同,什麼樣顏色的垂簾里,走出的便是身穿同樣顏色衣衫之人。

這七人秋波盈盈,也都是絕色少女,但衣衫不但顏色各異,式樣也無一雷同,有的是寬裙大袖,有的是雲披短裙,有的窄腳袖,綴邊褲……反正各種各式的衣衫式樣都有,一時也難說清,那衣香鬢影,嬌聲笑語,卻教人目迷五色,就連水靈光都幾乎看得呆了。

鐵中棠暗嘆忖道:「這些少女,個個俱是人中絕色,也不知他是何處得來的,但他還不知足,看來……」思念尚未轉完,卻見這七個錦衣少女,已嬌笑著將他團團圍住。鐵中棠皺眉道:「這就是前輩要我闖的陣么?」

麻衣客大笑道:「不錯,此陣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見,你能一闖此陣,縱然輸了,福氣也算不錯。」

鐵中棠道:「如何闖法?輸贏如何作準?」

麻衣客笑道:「此陣名喚『仙女脫衣陣』——」鐵中棠聽了這名字,雙眉已不禁深深皺在一起。只聽麻衣客接道:「這七個小丫頭,武功雖不甚高,但也不弱,她七人將你圍在中央,一面脫衣,一面動手脫你的衣服,等到她七人衣服脫盡了,而你的衣服卻未被她們脫下一件,這一陣便算你贏了一半,還有一半么……哈哈,還有一半先等你贏了這一半再說也不遲。」

鐵中棠聽得又驚又奇,目定口呆,水靈光卻聽得紅生雙頰,呆在當地。只見錦衣少女們秋波亂拋,吃吃嬌笑不絕。

麻衣客笑容更是得意,道:「我這『七仙女陣』,武林中敢誇無人見過,能闖過此陣之人,武功便可算是高手了。」

鐵中棠暗忖道:「此陣雖然匪夷所思,但我又不是死人,怎會被她們脫了衣服……」當下大聲道:「她七人衣服要脫多久?」

麻衣客大笑道:「她七人不住脫衣,決不停頓。」

鐵中棠微一沉吟,大聲道:「她七人脫衣之時,我若將她們全都打倒,脫陣而出,這又當如何?」

麻衣客笑道:「你若能將之打倒,自也算你勝了。」

鐵中棠暗忖道:「這七人武功縱不弱,但她們既不住脫衣,哪裡還能動,我乘機將她們全都擊倒,也就是了。」一念至此,整了整衣衫,道:「好,姑娘們請出手。」

錦衣少女們輕輕一笑,身形閃動,在鐵中棠身側圍了個丈余方圓的圈子,那甜甜的笑聲,已足夠令人心動。

水靈光忽然大聲道:「且慢,他……他若輸了如何?」

麻衣客笑道:「他若輸了,還有一次機會。你且看這四面石壁之上的人物圖形,所雕俱是破陣之法,只要他能在七日之中,將壁上武功學會,七日後必能破陣……哈哈,想當年,我也是在七日之中破了陣的。」

水靈光轉目四望,只見四面石壁之上,果然滿雕人物飛翔刺擊之勢,不禁垂首道:「如此說來,這倒公平得很。」

麻衣客笑道:「若要不公平,我自己難道不會與他動手么?與人爭勝,總要人心服口服才是。」他緩步走向黑簾前石榻,笑道:「請來這裡觀戰如何?」

陰嬪嬌笑著當先隨去,水靈光瞧著麻衣客暗暗忖道:「此人雖可恨,但有些地方,倒也不失為君子。」一念至此,不禁對他稍生好感,隨過去輕嘆道:「你已有了這麼多千嬌百媚的……的人,為何還……還偏偏要……要不肯放我?」

麻衣客斜倚榻上,微微一笑,也不答話,陰嬪卻咯咯笑道:「好妹子,告訴你,你越是不肯答應,他越是想你。」

水靈光呆了,道:「男……男人都這樣賤么?」這卻令麻衣客聽得目定口呆,陰嬪早已笑得花枝亂抖。

過了半晌,麻衣客方才苦笑著搖了搖頭,拍掌道:「樂起,陣發!」語聲清朗,直穿出戶,戶外樂聲立起。這樂聲抑揚頓挫,奏的曲調仍是諸般賞心樂事,要人不由自主聽得心曠神怡。錦衣少女隨著樂聲,輕移蓮步,轉動起來。鐵中棠見她們轉了兩圈,仍無動手之意,忍不住脫口道:「脫呀!」

話才出口,臉已不禁一紅,只聽陰嬪咯咯笑罵道:「好個不害臊的大男人,硬逼著人家姑娘們脫衣服么?」

水靈光雖然心中有事,也不禁聽得一笑。

這時樂聲突變,由悠揚之聲,變為輕柔之調,自紅珠垂簾中出來的紅衣少女嬌笑道:「莫急,這就脫了。」語聲中但見她縴手微揚,嬌軀半轉,已將身上的紅綢披肩除下,有如一片紅雲般,灑向鐵中棠面門。這披肩雖是一方紅綢,但在她手中灑出,但聞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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