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回 壯士揮拳

海大少見她現身之後,面上便已微微變色,那豪邁的笑聲,亦不再聞,凝目瞧了這華服美婦半晌,緩緩道:「人人都道『橫江一窩女王蜂』中的大姐是個神秘的女子,俺也久聞大名了,卻想不到是你!」他語聲極為平靜。一個粗豪的漢子突然說出如此冷靜的言語,反倒有些可怖。

那些少女面面相覷,卻不禁呆住了,誰也未曾想到她們的大姐竟和這「天殺星」海大少不但認識,而且還是故友。

沈杏白到現在才知道她們便是「橫江一窩女王峰」,心裡不禁暗暗叫苦,這番當真是搗著蜂窩了。

只見那華服美婦搬了把椅子,在海大少對面坐了下來,輕笑道:「你我多年不見,你是來看我的么?」

海大少冷「哼」一聲,只見一個青衣廚娘,托著幾碟香氣四溢的菜肴,垂首走了出來。她輕輕放下菜盤,轉身就走,連眼皮都未曾抬過。船艙中無論發生了什麼事,她彷彿根本都未放在心上。

海大少也不答理那華服美婦的言語,巨掌一伸,將菜桌拉到自己面前,狼吞虎咽,大嚼起來。

沈杏白雖然腹飢如火,但此時此刻,也不能出手和他爭奪,只看得他口裡暗流唾沫,眼裡直冒火星,但他涵養頗深,口中決不說話。

華服美婦也在靜靜地望著他。她既然無聲,別人自更不會言語,只覺頃刻之間,海大少便已將一桌菜吃得杯盤狼藉。

沈杏白忍不住輕輕嘆息一聲,華服美婦輕輕笑道:「你若是來看我的,此刻總該說說話了吧?」

海大少伸手抹了抹嘴唇,突又仰天狂笑起來,說道:「俺來看你,俺為何要來看你……」笑聲頓處,他霍然長身而起,厲聲道:「俺來這裡,只是要告訴你們,江南歐陽世家,雖有不肖子弟,但這家族以忠厚傳家,主人歐陽禮,更是位淳淳長者,你們切莫傷害了歐陽兄弟。」

姚四妹冷笑道:「是他們自己送上門來,與我們何干?」

海大少道:「縱是他們色迷心竅,你們也該適可而止,得了人家的銀子,就不該還要害人家的性命。」

華服美婦微微笑道:「想不到近年來江湖中最最著名的大盜天殺星,如今也如此慈悲了起來。」

海大少怒道:「你若不聽俺良言相勸,遲早必要追悔,至於……你我之間,恩義早已斷絕,別的話都不必說了。」他霍然旋身,剛毅的面容上,也彷彿泛起了黯然的神色。

沈杏白突然站起身來,道:「慢走。」

海大少迴轉頭來,也不望那華服美婦,卻向沈杏白道:「少年人,你胡亂喚俺作甚?」

沈杏白陪笑道:「在下也要跟著海大俠的船走……」

海大少目光微掃,沉聲道:「走吧!」

華服美婦身子突然輕輕一轉,也不見她有任何動作,便已擋住了艙門,柔聲笑道:「誰要走?」

海大少瞪起眼睛,厲聲道:「你要怎的?」

華服美婦微笑道:「我姐妹的客人,誰也不能帶走的,何況……你既然來了,我也想留你談談。」

海大少怒道:「俺要帶走的人誰也攔不住!」

華服美婦聲音越來越柔媚,嬌笑道:「我若不閃開呢?難道你真忍心向我動手么?」

海大少仔細望了她半晌,忽然狂笑道:「你那一套,早已對俺無用了。」揮手一掌,切向華服美婦的咽喉。

華服美婦面容絲毫不變,彷彿早已料到有這一著,纖腰微扭,便將這凌厲迅急的一掌避了開去。海大少雙掌連綿,暴雨般攻出七掌,掌勢之輕靈迅快,竟根本不像是如此粗豪的漢子使出來。

華服美婦笑道:「你武功走的路子怎麼變了?」語聲之中,她纖纖腰肢,竊窕身形,蛇一般在海大少掌形中閃動,腳下寸步不移,便已避開了這七掌。

沈杏白在一旁看得驚心動魄,那緋衣少女姚四妹在他耳邊輕輕道:「你走不了的,還是乖乖坐下來吧!」

突聽海大少暴喝一聲,雙掌齊出。他掌勢突變為拳,招式也突地大變,這雙拳擊出,當真有石破天驚之勢,強勁拳風,震得四下簾幔不住飄舞。

華服美婦道:「哎喲,你真的捨得打我?」身子隨著拳風退出了艙門。海大少方待搶步追出,只見眼前微花,她又已落葉般翻了進來,嬌笑道:「多年不見,你好像胖了些嘛!」玉手輕出,彷彿要去擰海大少的面頰。

海大少招式本已引滿待發,但他此刻手掌若是擊出,部位正好擊在華服美婦豐滿的胸膛上。他手下微一遲疑,魁偉的身形向後暴退,只聽身後有人嬌笑道:「喂,你怎麼倒進我懷裡來了?」另兩雙手掌已閃電般左右揮來,正是姚四妹與楊八妹夾擊而至,兩人招式雖快,掌力卻輕,像是和他鬧著玩的。

「天殺星」海大少「鳳凰展翅」,露出雙臂,飛起一足,踢向華服美婦的左跨。姚四妹身子微動,閃身後掠。海大少卻反掌抓了起來,只聽一陣「乒乓」之聲,桌上的杯盤碗盞,四下飛出,撞得粉碎,殘餘的酒菜湯水,也雨點般飛激了出去,身穿綵衣的蜂女們,雖然嬌呼著四散走避,但在這並不十分寬敞的船艙中,身上仍不免沾上幾點污漬。

姚四妹尖聲呼道:「他弄髒咱們衣裳,要他賠!」七八個綵衣少女,竟齊地飛撲了過來。

海大少右掌震出,擊落了一盞明燈,左掌將桌子風車般掄起,口中厲喝道:「少年人,你想逃走,怎的不隨著俺動手?」

沈杏白呆了一呆,心念遲疑。只聽楊八妹冷冷道:「你乖乖的站在一旁觀戰還好,你若胡亂動手,只怕永遠也下不了此船了。」

沈杏白腳步方動,立刻又遠遠退了回去。

晦大少雙眉軒動,怒罵道:「混賬,免崽子,俺在此為你打架,你卻烏龜般縮在殼裡……」

沈杏白負手立在一旁,守護著卧在椅上的鐵中棠微笑旁觀,彷彿這話不是罵他似的。只見艙房中人影閃動,宛如繽紛落花,七色並呈。

海大少左掌握拳,右掌持桌,點東打西。他雖已施展開渾身解數,招式有如狂風暴雨,怎奈這些蜂女只是嘻嘻哈哈地在和他游斗,但他卻死也不能被這漫天飛舞的玉手拍上一下。那華服美婦仍然不動聲色地守住艙門,微微含笑道:「妹子們,你們切莫傷了他,反正他遲早要倒下的。」

海大少心頭一凜,忖道:「莫非菜中有毒!」狂吼一聲,沖開蜂女們的包圍,向那華服美婦撲了過去。

華服美婦道:「你要拚命么?」

她倏忽攻出四掌,但招式只是輕輕飄飄,彷彿並未使力。海大少厲叱道:「今日你若將俺命害在這裡……」

華服美婦輕笑道:「害在這裡又怎樣?」

海大少雖在奮力而攻,但早已覺得一陣陣不可抗拒的疲倦之意,大大地損傷了他的真力。是以對方雖然未使真力,他也傷不了對方。

華服美婦與他游鬥了十數招,突然輕笑道:「妹子們,他藥性已將發作,你們來吧!」

橫江蜂女們嬌呼一聲,嘻笑著撲上來,竟將海大少那龐大的身軀,生生地壓倒在地上。姚四妹咯咯嬌笑道:「大鬍子,騷鬍子,這次看你還凶得起來么?我非將你鬍子拔光不可。」

華服美婦突然消了面上笑容,道:「妹子們,莫要動他,先將他送到下面我的艙房裡去吧。」

姚四妹與楊八妹互相使了個眼色,別的蜂女也在旁偷偷眨著眼睛,不知是誰在輕笑道:「原來大姐看上這騷鬍子了。」

華服美婦笑罵道:「小鬼……」移步走向後艙,突又回首指著沈杏白道:「八妹,你猜猜這位相公身上最值錢的東西是什麼?」

楊八妹轉了轉眼波,緩緩道:「他說他帶了個病人,但這病人卻分明是被他點中穴道的,而他卻時時刻刻不忘瞧這『病人』幾眼,好像生怕這『病人』會突然站起來逃了似的,所以……我說……」

她指了指已漸變臉色的沈杏白,又指了指暈卧椅上的鐵中棠,介面笑道:「他帶的最有價值之物便是『他』……」最後一個「他」字,便是指的鐵中棠。

華服美婦咯咯笑道:「八妹,你真聰明。」此刻已有許多人將海大少抬入了後艙,她也嬌笑著隨之而去。凌亂的房艙,突然空靜下來,只剩下楊八妹與姚四妹兩人。

姚四妹瞧瞧沈杏白,又看看鐵中棠——沈杏白早已情不自禁地擋在鐵中棠身前,鐵青的面容上滿是強笑。楊八妹悠悠道:「你為了避仇浪跡江湖,卻又將這『病人』看得如此重要,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沈杏白呆了一呆,訥訥道:「這個……這個……」

楊八妹突然嬌笑道:「你放心好了,只要你乖乖的,我姐妹決不過問他的事。四姐,你說是么?」

姚四妹咯咯笑道:「對了,你現在已屬於咱們姐妹兩個人了,就必須要聽咱們姐妹兩人的話,知道么?」

楊八妹笑道:「這裡房艙已亂,我也帶你到下面去吧!」

沈杏白道:「但……但……孟城渡頭可是快到了?」

姚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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