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回 春色透重簾

這珠寶世家的主人,厲練是何等豐富,知道此刻情勢,已如一盤亂麻,若不揮刀,萬難解決。李劍白懷抱長劍,朗聲應了,大步向前走了三步,森寒的目光,剎那間便已控制了大廳中的每一個人。

李洛陽轉目四望,沉聲道:「黑、白兩兄與霹靂大俠之事,與本門無關,亦毋庸在此地解決。三位若願在此,在下自竭誠款待,三位如定要在外解決,在下恭送如儀,決不相強。」

霹靂火冷「哼」一聲,大步走向門外。突見劍光閃動,一道寒芒,劃空而來,擋住他的去路。霹靂火大怒道:「老夫要走,也不行么?」

李劍白手橫長劍,面沉如水,立在他面前,冷冷道:「家父話未說完之前,誰也不得妄動。」

霹靂火目中寒光暴射,一字字道:「你讓不讓路?」

李劍白筆挺地站在地上,腳下絲毫不動,閃亮的眼神中,充滿了冷靜與鎮定,緩緩道:「不讓!」

他這份出奇的冷靜與鎮定,實在比暴怒還要可怕。

霹靂火目中卻似要噴出火來,兩人目光相對,誰也不再說話,只聽眾人心房怦怦跳動,廳中立又充滿殺氣。

李洛陽冷靜地望著他的愛子,只見李劍白目光絲毫不瞬,面容也未有絲毫變動,甚至連劍光都未顫抖一下。要知他若是稍有示弱之態,李府的威信立刻蕩然無存。李洛陽見他愛子如此,目中也不禁閃起得意的光芒。

死一般的靜寂中,突地院外一個蒼老而疲倦的聲音,輕咳著道:「借借光好么?讓老婆子進去。」

群豪都不禁呆了一呆,齊地轉目望去。

只見那褸衣白髮的老婦人,手扶著那跛足少年的肩頭,已緩緩自刀光劍影中擠了進來。四下的家丁壯漢,顯然也已惶然失措,不知該怎樣應付這局面,只得紛紛閃開,讓出了一條道路。白髮蒼蒼的老婦人蹣跚地走在箭林刀山中,無形中便已構成了一幅極為奇異而又極不協調的圖畫。但是她卻連眼皮都未曾抬起一下,彷彿將四下那些雄赳赳的家丁壯漢都看成了死人一般。

潘乘風目光轉處,立時面容慘變,悄悄移動腳步,躲到司徒笑身後,耳語道:「在下仇人來了。」

司徒笑輕笑道:「有這許多人在這裡,你怕什麼?」

語聲中,那白髮老婦人已蹣跚地步上石級,李劍白立刻放下長劍,轉身迎上,道:「老夫人到這裡來作甚?」

白髮老婦人笑道:「難得難得,老身已有許久未曾見到過像你這樣敬老尊賢的人了。」

李劍白面頰微微一紅,但瞬即正色道:「此地情況緊急,老夫人無論有什麼事,也請稍等再說。」

她緩緩走到李洛陽身前,乾枯的面上,笑容詭異,緩緩道:「老身要問你討樣東西,你答應么?」

李洛陽道:「老夫人請說。」

白髮老婦人緩緩抬起手掌,指向潘乘風,目中突地寒光暴射,冷冷道:「老身要討卻的東西就是他。」

群豪心裡俱都一驚:「這老婆子難道瘋了么?」

李洛陽卻仍神色不動,緩緩道:「夫人是否在開玩笑?」

白髮老婦面色一沉,銳聲道:「你答不答應?」

李洛陽道:「在下實難答應。」

白髮老婦人大怒道:「你不答應也得答應。」揮了揮手,厲聲道:「寶兒,去將那廝腦袋取過來。」

那跛足少年方自應了一聲,黑星天、白星武、霹靂火已齊地層動身形,颼地竄來,將這少年團團圍住。跛足少年年紀雖小,但膽量卻甚大,被這三個武林高手圍在中間,仍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烏黑的大眼睛,四下亂轉,笑嘻嘻道:「潘乘風又不是你們的祖宗,小爺要他的腦袋,與你們何干?」

霹靂火大怒道:「小小年紀,就敢如此張狂,老夫如不看在你年紀幼小,就要教訓你了,快退回去吧!」

跛足少年笑道:「你不妨試試看,看誰教訓誰!」

霹靂火大喝一聲,鬚髮皆張。

跛足少年道:「來呀,動手呀!」

霹靂火厲聲道:「老夫生平不與婦人童子交手。」

跛足少年道:「既不動手,還站在這裡幹什麼?」緩緩的向霹靂火走了過去,道:「不讓路就得動手,知道么?」

霹靂火呆了一呆,突見這少年手掌一揚,直擊而來。他發招前毫無徵兆,出手一擊招式卻是迅變奇詭,無與倫比,在場眾人,俱是武林高手,也不禁看得為之一震。

只見霹靂火身子一閃,側退一步,避開此招,跛足少年望也不望他一眼,從容地自他身側走了過去。潘乘風立在司徒笑身後,面上已無一絲血色。

司徒笑暗暗忖道:「玉潘安聲名不弱,卻對這老婦童子如此畏懼,看來他們必定大有來歷,我何苦淌這趟渾水。」一念至此,含笑移開了身子:「小兄弟,你和這位潘大俠究竟有何仇恨,為何定要他的腦袋呢?」

跛足少年道:「你管不著。」

司徒笑道:「在李大哥的地方,什麼事自有李大哥處理,在下自然是管不著。」含笑走到一旁,袖手旁觀。

他輕輕一句話,便將全部責任推到李洛陽身上。

跛足少年道:「最好誰也不要多管閑事。」笑嘻嘻地緩步走向潘乘風,彷彿潘乘風的腦袋正等著他去拿似的。

潘乘風滿面慌張,目光四轉,只見這少年越來越近,突然嘶聲笑道:「你們都不管了么?難道不怕我說出來?」

黑星天、白星武面色微變,司徒笑也微微動容。

潘乘風突地擊起一拳,向這跛足少年胸膛擊出,口中道:「黑星天、司徒笑,還不來助我一臂?」

黑星天大喝道:「我來助你!」雙掌直拍跛足少年後背。他二人前後夾擊,招沉力猛,迅快無儔,眼見一招便要得手,哪知跛足少年身子一縮,便自拳風掌影中滑了出來。

司徒笑側目笑道:「李大哥,你說得厲害,怎麼又不管了?」

李洛陽見到情勢如此紊亂,心中也漸不安。他要是伸手一管,李家必定立時便要捲入一件複雜而又奇詭的恩怨仇殺之中,這平靜多年的珠寶世家,也立刻便要被鮮血所染,也不知到哪時才能脫身;他若是袖手不管,自己的聲望威信,立時便要大墜。

兩相權衡,孰輕孰重,一時之下,他實在難以驟下判斷,只因他不但考慮自己,還要考慮周圍數百條人命。思忖之間,那跛足少年已在潘乘風、黑星天兩人的夾攻之下,東遊西閃,走了數十招之多。他身形奇巧,此刻雖未還手,但黑、潘兩人竟也無法將之制住。眾人俱都看得心驚,但誰也看不出他的身法家數。

那白髮老婦人面色冷漠,對這少年,似乎甚為放心。李劍白抱劍而立,靜等著他爹爹的吩咐。院外的數十條家丁大漢,也俱已張弓搭箭,長刀出鞘,只要李洛陽一聲令下,立時便可動手。

李洛陽蒼白的面容,漸生激動之色,他雖然久居安樂,但豪氣卻絲毫未滅,突然轉向白髮婦人,道:「出去!」

白髮老婦人冷笑一聲,道:「你叫老身出去么?」

李洛陽道:「帶著你的孫兒立時出去,遠離李宅。你縱要尋仇,也不能在李宅方圓一里之內動手!」

白髮老婦人冷冷道:「你若要多事,就要後悔了!」

李洛陽厲聲道:「李洛陽縱然拚卻這份身家,拚卻這條性命,也不能讓你們壞了我家的規矩。」

白髮老婦人冷笑道:「好個執迷不悟的蠢才,若是家毀人亡了,還要那規矩有什麼用?」

李洛陽厲聲笑道:「要我李洛陽家毀人亡,還不是那麼輕易的事,閣下儘管放心好了。」

白髮老婦人冷冷笑道:「好!」

她微揮手掌輕叱道:「寶兒,住手了。」

跛足少年抱拳低頭,箭一般自潘乘風、黑星天兩人的拳風中沖了出來,凌空翻了個斤斗,落到老婦人身側。

白髮老婦人面上泛起一絲猙獰的笑容,口中卻柔聲道:「寶兒,我們爭吵了半日,也該給人家留下些什麼。」她面上的表情和語聲是如此不相配合,眾人心頭不覺都為之一寒。

只見這跛足少年展顏一笑,自懷中取出一隻小小的包袱,解開包袱,裡面俱是一粒粒晶瑩的明珠。跛足少年目光四轉,突然挺身而舞,舞姿奇詭怪異,眾人看了實覺好笑,卻又半聲也笑不出來。只見他急地舞到李洛陽身前,取了一粒明珠,送到李洛陽身上,身子一轉,又取了一粒明珠,放到司徒笑身側的桌上。他舞姿迅急,身手靈便,眨眼之間,海大少、黑星天、白星武、潘乘風足下,也已各各多了一粒明珠。跛足少年急地轉了三個圈子,手持一粒明珠,風一般舞到「霹靂火」身前,緩緩放下明珠。

白髮老婦微微笑道:「這老頭兒生平不與婦人童子動手,看在這一點,珠子不要給他了。」

跛足少年道:「好!」懸空翻了個斤斗,落到李劍白身前,突又笑道:「師傅,這少年也莫要送了,好么?」

白髮老婦人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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