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回 死神寶窟

水靈光輕輕嘆息一聲,甜美的笑容,立刻籠上了一層淡淡的悲哀之色,伸手攏了攏頭髮,輕唱道:「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有個明月如水的晚上……」

鐵中棠突地打斷了她的歌聲,道:「我要你將這段事說出來告訴我,不要唱,好么?」

水靈光垂首道:「我……我說……說得不……不好。」

鐵中棠柔聲道:「慢些說,不要怕,沒有人會笑你的。」

水靈光抬起眼波,只見鐵中棠滿是了解與鼓勵之色,這種眼色,使得她心中漸漸有了自信。於是她溫柔地一笑,開始敘說這神奇的故事。

她言語仍然斷續地結巴,但已遠比她和自己的母親說話時要流利得多——只有別人的鼓勵和自己的信心,才是治癒口吃的良藥。

鐵中棠耐心地靜聽她斷續的敘說著:

原來她先天不足,後天又失調,幼時極不健康,腦筋在母體中便受了震蕩,直到七八歲時還不能說話。

水柔頌滿心都是對盛大娘的仇恨,對這盛家的後代,自然不會愛護,何況處於那種困苦的情況下,她更認為這女孩子是一個拖累,到後來她不但恨盛大娘,恨這孩子,也恨自己,甚至恨上整個人類。

在冷漠、艱苦與仇恨中長大的水靈光,從小便學會了忍受孤獨。她常常獨坐冥想,也常常去尋找最冷僻與陰森的地方獨自流淚,因為她受不住母親的責罵與冷酷的目光。那時她才七歲,就在這時,她有了奇遇。

有一天晚上,月明如水,她正獨自藏在枯藤掩蓋下的洞窟哭泣,卻不知正有一雙如閃電般的眼神在偷偷望著她。

自此之後,她每到這小小的避難處來哭泣時,這雙眼睛總會在暗處望著她,直到一天,終於被她發現。

她被駭得狂呼起來,但呼聲方起,她的嘴便被人掩住,她赫然發現,一個殘廢的老人,已在她身前。

這老人右腿已齊根鋸斷,左腿也只剩下半截,左臂更已殘廢,全身只剩下一隻右手,仍然健全。他形態雖然恐怖,但目光卻甚是慈藹,於是水靈光便漸漸消失畏懼之心,反對這殘廢的老人憐憫起來。自此以後,她每天都要抽出一段時間,來陪伴這殘廢的老人。十幾天後,這老人才將她帶到這神奇的寶窟中來。她遵從這老人命令,從來沒有將這一段事告訴她母親,只因這老人對她是那麼慈愛。他盡心地傳授她武功知識,也教她識字。她母親嚴格地控制她的食物和水,但她卻在這裡獲得補償。只是她生怕被母親發現,是以決不敢用這裡的清水洗滌身子——這裡的水源富足,但是食物仍是貧乏的。

三年多之後,這殘廢的老人終於結束了他痛苦的使命,臨死前,他彷彿有許多話要對她說。

但是他卻只說出半句話:「災禍之箱里,是我的……」便斷氣而死。

他死時的痛苦和遺憾,水靈光年紀雖小,但也看得出來。她知道這老人必定有一段充滿痛苦與仇恨的往事,但是他卻始終未曾向她說出——也許他認為她年紀還小,要等她長大了些再告訴她,但是,他自己卻等不及了。

說完了這段話,水靈光已是淚痕滿面。

鐵中棠面容沉肅,垂首沉思。

良久良久,他方自沉聲問道:「那老人是什麼姓名?」

水靈光搖了搖頭,嘆道:「我……我不知!」

鐵中棠雙眉皺得更緊,沉聲又道:「那『災禍之箱』四字,是什麼意思,你可知道么?」

水靈光展顏一笑,點頭道:「知道!」

她輕盈地飛身而出,片刻便捧來兩口小小的箱子,高約一尺,兩尺見方,像是女子的梳妝匣似的。兩口箱子,大小完全一樣,但裝飾顏色卻大不相同。其中一口,滿綴著碧綠的翡翠,鮮紅的寶石,以及奪目的明珠,閃閃地發著絢爛的光彩。另一口箱子,卻是黝黑色的,箱上沒有任何裝飾,也看不出是何物製成,但卻沉重異常。

水靈光將這兩口箱子輕輕放到錦榻上,立刻打開了那口滿綴珍寶的箱子。鐵中棠忍不住問道:「這就是『災禍之箱』么?」

水靈光搖了搖頭,微笑唱道:「七色寶石發彩光,這是幸運之寶箱。」

鐵中棠凝目望處,只見箱中放著幾本絹書,四隻玉瓶,以及一隻幾乎已成人形的千年參果。他知道這些絹書與玉瓶必定是武林豪士夢寐以求的武功秘笈與靈藥,那千年參果更是舉世難尋的寶物。

但是他對那口漆黑的箱子,卻更充滿了神秘的好奇,斷定這箱子里必定隱藏著那殘廢老人一生的秘密,當下他只說了句:「這想必就是災禍之箱了!」便待伸手打開這漆黑而神秘的「災禍之箱」。

哪知他手掌未觸及箱子,水靈光面色突地大變,急地握住他的手掌,道:「動……動不得的!」

鐵中棠目光轉處,只見她滿面俱是驚懼之色,心中不覺大是驚奇,問:「這箱子難道從來未曾打開過么?」

水靈光點了點頭,緩緩唱道:「洞中珍寶俱可動,唯有此箱莫試嘗,此箱一開災禍降,你我誰也不能當,整整十三年過去,我從未開過此寶箱。」

她面色驚惶,歌聲更是慎重異常。

鐵中棠只得縮回手掌,只見她展顏微笑,接著歌道:「幸運箱中有靈藥,可治人間百般傷,千年參果更神妙,益神補氣是奇方,你趕緊服下去,傷病便無妨!」

水靈光輕輕掩住他的嘴,搖了搖頭,她目光中的情意,使得鐵中棠再也不願推辭拒絕。於是她便為鐵中棠洗滌了傷口,服下靈藥,又將那一隻千年參果,搗碎成漿,強迫鐵中棠服下。約莫盞茶時分,鐵中棠便沉沉睡去。水靈光立在榻邊,獃獃凝注著他,突地俯下身去,在他頰上輕輕一吻。然後,她極快地換過那件襤褸破爛的麻衣,又在身上塗滿污泥,便帶著滿足的笑容掠出洞去。這其間她又來過兩次,鐵中棠卻一直未醒。

鐵中棠一覺醒來時,水靈光又已不在他身邊了。

他只覺全身振奮,精神滿足,宛如換了個人似的。

轉目望去,那「災禍之箱」已被取走,「幸運之箱」卻仍留在錦榻上,箱蓋中夾著一片白紗,上面有焦木寫出的字跡:「你已睡了兩日,我也為你換過葯了。現在我要去侍候娘去,你醒來如覺無聊,可以看看箱子里的書。」字跡雖不甚美,但卻一筆不苟,每筆每劃之中,看來都彷彿注滿了她濃濃的關切與情意。而情意是如此真實,字跡是如此真實,四下的珍寶,也依然真實地發著光,但鐵中棠卻總覺自己有如在夢中似的。在重重危難,九死一生的流血與驚險之後,接著而來的竟全都是常人夢寐難求之物——秘笈、靈藥、美人、財富。生命的變遷竟是如此巨大,遇合竟是如此神奇,他不禁暗暗嘆息,不知道上蒼對他今後的生命將如何安排?

他取起第一冊絹書,在珠光下翻閱著,前面記載的,自然都是些內家正宗淺易的入門功夫。但是他越看越是心驚,看到後來,竟不覺汗流浹背。這絹書上記載的武功,赫然竟與「大旗門」傳授的武功道路毫無不同,只是更為精妙而已!許多種他平日練功時遇著的疑難之處,即使他師傅也不能解釋,在這裡卻都有了答案。他大驚之下,暗暗忖道:「莫非那殘廢的老人,與我大旗門有什麼淵源不成?莫非他就是我大旗門中的前輩先人?」他雖然想起師傅們曾經說過,「大旗門」曾經稱雄武林時,本有極大的珍寶財富,遺留在中原,但等到「大旗門」被仇家所害,當時的掌門人以及執事弟子,全都死得乾乾淨淨,這宗財富的所在之地,便成了個極大的秘密。數十年來,「大旗門」弟子一直在不斷尋找,但卻始終未曾找到。

他又想起,師傅曾經對他說過:「棠兒,你爹爹絕代奇才,曾經說起他已將這寶藏的下落查出一些眉目,只可惜……唉,他也不幸被敵殺死!」

這些心念,在鐵中棠心頭電閃而過。

剎那間他只覺熱血奔騰,不能自己,立刻自榻上躍下,要去尋得那「災禍之箱」。

他深信這神秘的箱子里,必定有為他解釋所有秘密的答案,縱有任何「災禍」發生,他也要看上一看。轉入後面的洞窟,目光轉處,只見此洞中的寶藏更是驚人,四面石壁上,掛滿了鑲珠的寶劍,嵌玉的皇冠。水聲淙淙,從一個珍珠寶石鑲成的龍頭中流出來,彙集在玉璧鋪成的水池裡,池水滿而不溢,彷彿下有出路。水池旁邊有一張錦榻,水靈光方才所著的宮衣,還留在榻上,另外兩隻箱子里,滿是錦銹衣衫。

鐵中棠暗嘆一聲,知道這寶藏所在之地,必定是經過先人們無數次的苦心策劃,方自建成。

他目光再次四掃一眼,卻仍然沒有發現那黝黑的「災禍之箱」,只得走到池邊,正待掬一捧清水,涼涼頭腦。

垂首之間,卻見那神秘的箱子竟在池水之中。

他毫不遲疑,將箱子提起,突聽轟然一聲大震,四壁皆搖。他手掌微松,箱子又「啪」的落到水中,四下回聲不絕,有如天崩地裂。鐵中棠不禁大生恐懼:「難道這災禍之箱,真有如此神奇的魔力?」

他試探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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