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
阿撒塞勒的報告結束之後,「D×D」隊員先暫時解散。
為了接回萊薩與蕾維兒•菲尼克斯兄妹,改天一群人將與先前提到的魔王阿傑卡•別西卜進行會晤。
與愛西亞一起在地下的大浴場衝掉一身汗之後,莉雅絲走在通往一樓的樓梯上,和愛西亞聊得相當起勁。
「蕾維兒小姐和萊薩先生都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
愛西亞拍了拍胸脯,鬆了一口氣。這個善良的少女不僅擔心蕾維兒,甚至還擔心萊薩。對莉雅絲而言,愛西亞是令她自豪的寶貝妹妹。
莉雅絲也帶著微笑回答:
「就是說啊,真是太好了。雖然我很相信兄長大人和阿撒塞勒……不過,儘管如此,事情還是可能有個萬一……我原本已經稍微有所覺悟,而感到害怕呢。」
沒錯,事情還是可能有萬一……
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莉雅絲很明白這一點。事實上,在對抗英雄派之戰當中,她最愛的人──兵藤一誠便一度失去了肉體。回想當時的狀況,就會讓人覺得他現在還活著簡直就是奇蹟。照理來說,當時發生的事情即使令他一死也是理所當然。
而現在,那樣的狀況很有可能再發生一次。萊薩和蕾維兒即使碰上了最糟糕的結局,也不足為奇。
儘管如此,關於他們的好消息確實值得高興。
因為,莉雅絲希望總有一天能夠在職業排名遊戲的世界和萊薩正式做個了斷──
蕾維兒也是,她身為一誠的優秀經紀人,得到了莉雅絲的全面信任。沒有蕾維兒的話,一誠也無法抱著夢想和野心勇往直前吧。
到底他們是為什麼會在魔王阿傑卡•別西卜那邊呢?據說,這項情報是機密,只有告知極少數人,就連部分惡魔高官也沒有得到這個消息。
而且,還有另外一件事情也很令她介意。
──就是冠軍迪豪瑟•彼列的行蹤。
和菲尼克斯兄妹一起下落不明的皇帝彼列。為什麼查明下落的只有關於萊薩他們呢?迪豪瑟•彼列上哪去了?
……謎團尚未解開。只是,莉雅絲心中籠罩著不安的黑影。她知道,這種不安多半都會朝不好的方向發展。看見英雄派的曹操召喚出的薩麥爾時、前往采佩什派的根據地時,她都有種難以言喻的感受,而後來的結果也都相當慘烈。
正因為如此,她現在滿心都是不祥的預感──
莉雅絲和愛西亞上了一樓,從冰箱拿出冰淇淋準備當成洗好澡的點心,並一同來到客廳的時候──
「哎呀,是莉雅絲小姐和愛西亞啊。」
在客廳里的是一誠的母親,她在桌上攤開了許多東西。
「我們剛洗好澡。兵藤媽媽在做什麼呢?」
莉雅絲和愛西亞疑惑地靠了過去──
「我嗎?呵呵呵,我在看這個啦。」
一誠的母親拿起一本東西,打開給兩人看。
「……啊,是相簿。」
沒錯,一誠的母親攤放在客廳桌上的,是為數眾多的相簿。她打開給兩人看的那本相簿里,放的是一誠小時候的照片。
「對啊,是一誠的相簿。你們看,之前我好像也給你們看過這些呢。」
在可卡比勒襲擊事件之前,她們也在一誠的房間看過相簿。那個時候,兩人還興奮到看得入迷。
莉雅絲和愛西亞坐到沙發上,各自拿起一本相簿,再次欣賞起一誠赤裸裸的回憶。
之前因為看得太過入迷而沒有察覺到,相簿里的照片都是在發生各種事情的時候拍攝,下面的註解全部都是「一誠,第一次○○」這樣的標題。
「……真的全部都是一次一次成長的紀錄呢。」
莉雅絲帶著微笑這麼說。
一誠的母親也露出溫柔的笑容表示:
「……畢竟他是我們的獨生子嘛。再怎麼說,對我而言、對外子而言,他都是我們的寶貝兒子。或許是這個關係,我偶爾會像這樣,很想看他從小時候到最近的照片。看著看著就會覺得他以前好可愛啊。」
一誠的母親半開玩笑地這麼說,讓莉雅絲和愛西亞也不禁莞爾。
──一誠的雙親是如此愛著他。
從一誠的母親現在的微笑和為數眾多的相簿當中,都可以看出雙親是多麼愛著他,多麼呵護著他。
忽然,一誠的母親看見相簿里的一張相片,手停了下來。
「啊,是這張啊。」
莉雅絲和愛西亞也看向一誠的母親指的那張相片。
那是一誠剛上小學的時候。相片里的一誠驕傲地高舉著一根尺寸和他不合的釣竿。
「這張相片……怎麼了嗎?」
莉雅絲這麼問,一誠的母親便說:
「這釣竿是外子當時最寶貝的一根。他的興趣是釣魚,以前也會教一誠釣魚呢。不過,最近幾乎都沒去釣魚就是了。他還年輕的時候,在一誠還小的時候,他們經常去釣魚。無論是河邊、海邊都去呢。」
……她們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原來一誠會釣魚。之前是有聽過一誠在修練的時候是靠釣魚確保吃的東西就是了……
一誠的母親繼續說了下去:
「一誠小時候也受到他爸爸的影響經常釣魚,可是在某一天之後就完全不去釣了。」
「發生了什麼事嗎?」
愛西亞這麼問,一誠的母親便苦笑著說:
「因為這張相片里的釣竿,被一誠弄壞了。」
一誠的母親說出來的──是一誠小時候的苦澀回憶。
「我們去海邊釣魚的時候,一誠在休息時間擅自把外子的釣竿拿走,自己一個人就開始釣了起來。他本人很嚮往外子的釣竿,大概是想用那根釣竿釣只大魚讓爸爸稱讚吧……但是卻弄錯了使用方式,把釣竿折斷了。外子非常沮喪,一誠也一邊嚎啕大哭一邊道歉,狀況超凄慘的呢。」
……小時候,任何人都經歷過類似的苦澀失敗。莉雅絲自己也是,小時候曾經為了得到父母的誇獎而逞強,結果反而給他們添了麻煩。幼時的回憶無意間閃現在她的腦海里,讓她有種並非事不關己的感覺。
一誠的母親帶著落寞的表情說了下去。
「外子只是稍微叮囑了一下,立刻就原諒一誠了。可是一誠他……從那一天開始就不曾主動提過要釣魚。應該是無法原諒自己吧。那個孩子就是這樣。只要是自己害別人傷心,自己也很傷心的時候,即使道歉了還是會一直一直耿耿於懷。」
「……總覺得,我好像知道一誠先生這樣的一面。」
愛西亞心有戚戚焉地這麼說。
……莉雅絲也能夠同意這一點。他……一誠,確實有著這麼一面。一旦發生了什麼悲劇,即使完全不需要負責──他還是會承擔一切。
──那個時候如果自己這麼做的話就好了,那麼做的話就好了。他會像這樣不斷反省自己,反省到旁人看了也會跟著難過起來。
對於發生在愛西亞身上的事情,一誠恐怕也還耿耿於懷吧。
要是自己夠強的話,愛西亞就不會死了──他恐怕還是這麼覺得。
然而,這也讓現在的他變得這麼強。
或許是察覺到莉雅絲的心境,一誠的母親問道:
「……那個孩子,是不是曾經讓愛西亞傷心過?不,我想那個孩子絕對不會害得愛西亞難過落淚,但儘管如此,我想他可能還是在某方面沒有幫上愛西亞的忙,因此害得她傷心吧。」
──!
……莉雅絲無言以對。一誠的母親對一誠觀察入微,知之甚詳。她心想,一誠的母親;不,為人之母者的觀察力真是無人能敵。
「……您看得出來嗎?」
愛西亞這麼問,一誠的母親笑了一下。
「當然看得出來啊,我是他媽耶。一誠對愛西亞老是保護過頭了。我想,那個孩子一定在某件事情上無法原諒自己,而讓那件事一直一直壓在心頭吧。」
一誠的母親不知道一誠以及莉雅絲她們的真實身分。可是,她還是感受得到一誠每天的變化。這就是為人之母者吧。
……總有一天,紙會包不住火。這一刻,讓莉雅絲有了如此的覺悟。
一誠的母親說:
「一誠不再把釣魚當成興趣,一定也和那件事的狀況很像吧。他一定是無法原諒當時的自己。」
一誠的母親豎起一根手指說:
「一誠一直有一個習慣,從小到大都沒有變過。」
「是怎樣的習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