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念一 番外三 記憶

龍三跳下馬,把韁繩遞給了小廝,然後他自己拿著包袱往居院走。

他出門三天,雖然時日不長,但卻很是挂念家裡。包袱里裝著他給寶兒和俏兒買的小玩意,還有他的鳳兒最愛吃的小零嘴。

進了院子,坐在主屋外的丫頭看到他趕忙行禮,迎上來道:「夫人在睡。兩位姑娘在西屋呢。」

「怎麼這時候在睡?」龍三皺了眉頭。

「夫人道有些不舒服。」

「叫了大夫嗎?」

「夫人說不必,睡睡便好。」丫頭有些緊張。三爺平素是個極好說話的主子,但事情一旦涉及夫人和兩個寶貝女兒,他便會嚴苛起來。

「她說不必便不必嗎?你們不會看著辦事?」果然龍三很不高興。丫頭嚇得不敢說話。龍三不理她,徑自走進屋裡看鳳舞去。

鳳舞確是在睡,但睡得有些不踏實,眉頭微微皺著,腦袋歪在龍三的枕頭這邊。龍三放下包袱,走過去把鳳舞的頭扶了扶,這睡姿,小心扭著脖子。

扶好了頭,再掖掖被子。然後龍三就坐在床邊看著她。他撫了撫她的眉心,她的眉頭展開了,過了一會又皺起來。

龍三低頭啄啄她眉心,輕聲自言自語:「做甚總皺眉?想我了嗎?我回來了。」

鳳舞沒醒,嘴裡倒是嘀咕了兩聲,也不知她說什麼。龍三失笑,忍不住再低頭親親她。而後就這般坐著看著她,陪了好一會,心裡頭覺得分外踏實。

正坐著,兩顆小腦袋在門口探了進來。是寶兒和俏兒。

寶兒帶著俏兒一邊探腦袋一邊還對俏兒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龍三忍不住又笑了,乖娃娃們還知道娘在睡,不可以吵。

龍三打了個手勢,示意她們等等,然後他走到桌邊,拿了他之前放下的包袱,領著兩個娃娃去了西屋。

進了西屋俏兒就開始鬧了,「爹爹,爹爹,你去了好久。」

龍三親親她:「才三日。」

「那便是很久了。」俏兒抱著龍三不肯放,要撒嬌。寶兒很乖地給爹爹拉了椅子,讓龍三坐。

「你還偏心,你回來先去看娘,不看我們。」龍俏繼續指控。

龍三再親親她:「爹爹出門了,家裡都是娘在照顧你們,娘辛苦了,自然要先去看她的。」

乖寶兒在一旁直點頭,俏兒勢單力薄,說不過爹爹,乾脆張嘴在龍三下巴咬了一口抗議。

龍三輕彈她額頭,說她調皮。這惹得俏兒咯咯笑。龍三把乖寶兒也抱過來,仔細問她倆這幾日乖不乖,都做了什麼。

俏兒和寶兒答了,龍三聽得很滿意。最後道:「既是這般乖的,爹爹便給你們帶禮物。」

他放開兩個孩子,動手打開了包袱,把那些小玩意兒的盒子一個一個拿了出來。寶兒與俏兒兩眼放光,歡呼雀躍。動手拆盒子。

俏兒眼尖,看到包袱里還有兩個盒子,便要去拿。龍三忙把她攔下:「這是給娘的。」

「吃的?」俏兒立時推斷出是何物,眼睛更亮了。龍三被她逗笑,摸著她的小腦袋:「先與姐姐玩,待娘醒了,讓娘與你們一道吃蜜果子。」

俏兒看著那兩個盒子直流口水。但看了看龍三,見他並沒有心軟願意先給她吃的跡象,寶兒又在一旁拉她玩小木車,她被玩具吸引,於是妥協,先玩去了。

龍三陪了她們一會,囑咐丫環好好照顧著,自己又轉回了主屋。

鳳舞還在睡,不過這會眉頭不皺了。龍三微笑,握住她的手,鳳舞迷迷糊糊喚:「相公。」

龍三應了,問她:「醒了嗎?」

鳳舞沒回話,似還在睡。過了好一會,又迷糊地喚:「相公。」

「是我。」一邊應一邊捏了捏她的手。

這回鳳舞是真醒過來了,被捏醒的。她睜開眼睛,眨了眨,慢慢清醒過來。咧開嘴笑了:「相公,你回來了!」

「嗯。」龍三將伸臂要抱的鳳舞抱滿懷,「小心著涼。要麼起來穿衣,要麼蓋好被子。」

「那我再睡會。」鳳舞懶洋洋不想動。

龍三把她塞回被子里裹好。問她:「哪兒不舒服?」

「許是昨夜裡著涼了,就是覺得乏得很,還有些頭疼。」

龍三替她撫了撫鬢角碎發:「既是醒了,我差人喚大夫來。」

「不愛喝葯。」鳳舞撇嘴。

龍三不理她的抗議,出去叫了小廝請大夫來。

待他回來,鳳舞嘀咕著:「著涼了也是怪你。」

龍三挑挑眉。鳳舞繼續抱怨:「都沒人半夜裡替我蓋被,我睡著睡著,凍醒了,發現被子滾到一邊去了。也沒人抱著睡。你看,都怪你。」

龍三失笑:「是,是,怪我。是我不好。」想起來剛才她睡不安穩,有些心疼:「方才也沒睡好嗎?」

鳳舞怔了怔,忽地「啊」了一聲。「龍三,我也不知,那是夢還是什麼?就好像,是我的記憶一般。我醒了,竟然還記得挺清楚。」

「什麼?」

「我夢見我娘了。也許真是夢。我娘臉上有一大片的燒傷,胳膊上也有,身上也有。我一直哭,她不讓我看,她說那不是傷,是仇。後來我又夢到我們小時候練武,還有師父的模樣,我還夢著了平安。我調皮燒了隔壁家的廚房,大師兄為我背黑鍋,被師父罰跪,平安抱著我一直哭,我好緊張啊。」

「然後呢?」龍三問,握住了她的手。這是記憶還是夢?他想也許是記憶。

「然後不知道了。夢裡糊裡糊塗的。還有我跟平安在後山采了好些花。平安把花戴在頭上,問我好不好看,讓我也戴。我不喜歡戴花,我上樹打下根粗樹枝,砍成棍,覺得自己特別威風。天色暗了,大師兄找到我們,看到平安滿頭的花還有我拿著根棍子,他說平安這樣真丑,又說我像猴子。後來趁著大師兄睡著,我和平安偷偷潛進屋裡,平安給他戴了滿頭的花,他不知道。後來睡醒了還起來跟師兄們說話,被大家笑話了。大師兄很生氣,以為是我乾的,其實是平安。不過我不能出賣平安,就承認是我乾的。」

「聽起來很有趣。」龍三微笑著。想到念一還是會有愧疚。即使念一已與平安成親,即使念一已表示不再怪他,但他仍愧疚。這份愧疚,讓他對鳳舞怎麼好都覺得不夠。

「還行吧,是挺有趣。不過也有不開心的,我夢見我娘的墓,師父帶著我葬了她。又夢見師父給了我娘的信,讓我找到姐姐,報仇血恨。」鳳舞停了一停,「這是夢,還是記憶呢?」

「都沒關係,你覺得它是什麼,便是什麼吧。」龍三柔聲安慰她。

鳳舞想想,笑了,「那就當它是夢好了。你說得對,都沒關係了。」她握緊龍三的手,又道:「我在夢裡頭還想呢,幸好我不記事了,記不得了。要不,見著了鳳寧,報仇血恨,要如何報呢?難不成,還要殺了爹爹和姨娘嗎?我一路走一路憂心,不知道該如何報仇,不知道該如何恨,可他們這般對我娘,我又真的很恨。我不知道該如何辦。很想見到他們,又不想見他們。」

「都過去了。」

「嗯。都過去了。」鳳舞挨近龍三,又道:「我爹走前與我聊了許久,他說記憶真的是件奇怪的事。他與我娘大吵一架獨自回蕭國時,他記憶中全是娘的不好。娘脾氣大,娘任性,娘自私。可後來他聽說娘死了,腦子裡又全是娘的好。娘救了他,娘的笑容,娘的堅強。他問我,你說,你娘最後記得我的,都有哪些事呢?」

龍三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背。

鳳舞接著道:「幸好我不記得了,不然我也不知曉該如何答。方才夢裡頭,我聽到我娘說,那不是傷,是仇,我一下就哭了。如今想起來,我真是比娘幸運太多。」她停了一停,喃喃自語道:「不記事了挺好的,不然,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恨。」

龍三低頭親親她臉蛋,「恨」——確實是一件很傷人的事。

「就當是個夢吧。如今爹爹姨娘都走了,鳳寧也過自己的日子去了,我不想恨,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因果。我娘一定不會怪我的。」鳳舞說著說著,打了個哈欠,又覺得有些困了。

龍三皺了皺眉,摸摸她額頭,並未燙手。正待催一催外頭怎麼請個大夫這麼久,外頭丫環已經喊了:「陳大夫來了。」

龍三趕緊起身,把鳳舞用被子裹好,轉身去開了門。

陳大夫進來行了禮,仔細給鳳舞把脈。鳳舞嘟了嘴說睡一睡便好,又說不想喝湯藥,嘀嘀咕咕,最後被龍三瞪了:「你莫說話,讓大夫好好瞧病。」

鳳舞閉了嘴。陳大夫卻笑了:「恭喜三爺,恭喜夫人,是喜脈。」

龍三一愣,而後狂喜:「喜脈?」

「確是。」陳大夫又道恭喜,然後說不必開藥,就是好好休息便好。夫人身強體健,並無不妥。

鳳舞瞪大了眼睛看著龍三,看到龍三喜上眉梢的樣子,她也很是歡喜。

陳大夫走了。龍三幾步邁到床邊,展臂將鳳舞緊緊抱住。他孩子氣的舉動讓鳳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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