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回 驚人慘變

屋子裡的四個人瞧見這人跳進窗子,全都吃了一驚,因為他們誰都未想到這人竟是俞佩玉。

俞佩玉見到這姐妹兩人,面上也露出驚訝之色,他立刻拍開了朱淚兒的穴道,沉聲道:「快解開她們的穴道跟我走。」

朱淚兒什麼話不說,卻先問道:「你認得她們么?」

這時俞佩玉卻已扛起那青衣人,衝出門去。

朱淚兒咬著嘴唇,竟望著那姐妹兩人發起呆來。

只聽俞佩玉在門外道:「快,快,楊子江說不定馬上就會回來的,我在那邊穀倉里等你們。」

朱淚兒眼珠子一轉,先往地上撿起了那姐妹兩人的衣服,拋在她們身上又拍開她們的啞穴,似笑非笑地瞪著她們道:「穿好衣服才准出去,我不喜歡讓我丈夫看到光屁股的女人,知道嗎?」

那姐妹兩人似乎都怔了怔,姐姐並沒有說什麼,妹妹卻忍不住道:「你的丈夫?」

朱淚兒用眼角瞟著她,道:「你們難道認得我的丈夫?」

姐姐只點了點頭,妹妹道:「俞公子我們是認得的,但卻不知道你的丈夫是誰?」

朱淚兒眼睛瞪得更大,道:「俞公子就是我的丈夫,我的丈夫就是俞公子,難道不懂?」

妹妹冷笑道:「哦,真的么,這倒要恭喜你了,本來我還以為你是他的女兒哩。」

朱淚兒臉已發了青,道:「我一眼就看出你早就對他不懷好意了,但我警告你,你若勾引我的丈夫,我就要你的命。」

穀倉里雖然並不潮濕,卻很陰暗,四面都堆著稻穀,只有一角是空的,俞佩玉將那青衣人帶到那裡時,已解開了他的穴道。

那青衣人也瞪著俞佩玉,道:「閣下如此冒險趕來相救,想必和她們姐妹交情不錯了。」

俞佩玉沉默了半晌,緩緩地道:「我和她們的交情雖不錯,卻還不至於為了她們出賣自己的父母骨肉。」

那青衣人身子一震,倒退了三步,嗄聲道:「你說的什麼話,我不懂。」

俞佩玉嘆了口氣,道:「唐珏,唐二公子,到了此時,你還想瞞我么?」

青衣人緊握著雙拳,全身都顫抖起來。

俞佩玉嘆道:「我一直猜不到你是誰,因為,我實在想不到唐二公子會出賣自己的父親、自己的家族,但是見到金花娘姐妹後,我才明白了,你就因為你的父親不肯答應你們的婚事,才不惜做出這種事來。」他厲聲接著道:「你的交換條件,就是要那人回到唐家莊後,宣布答應你們的婚事,但你可想到你這麼樣做法,非但對不起你的父親,也對不起你們唐家的祖宗。」

唐珏一步步往後退,已退到牆角,忽然嘶聲道:「我的父親反正已死了,我並沒有殺死他,我這麼樣做,反而等於讓他老人家死而復生,我的兄弟姐妹們也不會傷心了,所以我並沒有做錯,一點也沒有做錯。」

俞佩玉怒道:「你難道真願意要一個陌生人做你兄弟姐妹的父親么?你難道真願意看你的兄弟姐妹被一個陌生人去奴役?你難道不明白他做了你們唐家的掌門人後,蜀中唐門百年來的名聲就要毀於一旦。」

唐珏的身子好像已漸漸萎縮了,用雙手掩著臉,顫聲道:「但你可知道,我若見不到她,我有多麼痛苦?我就算沉淪地獄,萬劫不復,也要和她在一起。」

他忽又瞪著俞佩玉,嘶聲道:「你可知道『情』之一字,力量有多麼偉大?你可知道世上有多少人只是為了情才能活下去?又有多少人為了情而死?」

他慘笑著接道:「你當然不會知道的,因為你根本沒有真正愛過一個人,你根本不知道『情』的滋味。」

俞佩玉面上也不禁露出悲傷之色,苦笑道:「你以為我真的沒有愛過一個人?真的不懂得『情』是何物?」

唐珏道:「你若懂得,你就不該……不該如此責備我。」

俞佩玉嘆道:「你的苦衷,也許我比別人還了解得多些,所以你就算和金花娘私奔,我也絕不會怪你,但你卻不該做出這種事來。」

唐珏慘笑道:「私奔?你以為私奔是件很容易的事么?」

俞佩玉道:「你們的情感若真是那麼深,為什麼不能遠離世人,去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平凡地過一生,你們難道還捨不得紅塵的繁華、世俗的享受?你們若連這點都不願犧牲,就根本不配說起這『情』宇。」

唐珏道:「若換了別的人,當然可以像你說的這樣做,但是我們……」

俞佩玉道:「你們又怎樣?」

唐珏道:「你可知道唐家對私奔的子女會用什麼樣的手段?我們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他們也一定會將我們追回去的,何況天蠶教主的手段更毒。」

俞佩玉道:「據我所知,天蠶教主並沒有反對你們的婚事。」

唐珏道:「他沒有反對,只因他知道我們的婚事絕不會成功,所以他的條件是一定要我明媒正娶,否則他就不讓金花娘和我見面。」

俞佩玉道:「但你們還是可以逃的。」

唐珏道:「不錯,我們可以逃,我們也許可以逃得過唐家的追蹤,但我們卻再也休想逃得過天蠶教的毒手。」

他一字字接著道:「只因金花娘若反叛了天蠶教,七個月之內,就要全身潰爛而死。」

俞佩玉動容道:「為什麼?」

唐珏道:「只因她已被天蠶教主下了天蠶蠱,那是絕對無葯可解的。」

俞佩玉也不禁嘆了口氣,緩緩道:「所以你為了自己,就不惜犧牲別人了……」

唐珏道:「我並不是狼心狗肺的人,我這樣做,也有我的打算。」

俞佩玉道:「你有什麼打算?」

唐珏道:「我可以幫他們成功,也可以毀了他,只有我可以拆穿他的陰謀,總有一天,我會要他的陰謀敗露的。」

俞佩玉道:「總有一天?你想等到什麼時候?」

唐珏道:「自然要等到我們的婚事成功之後。」

俞佩玉道:「但你可曾想到,在你還沒有揭穿他之前,他能做出些什麼事?」

唐珏道:「這……」

俞佩玉厲聲道:「他不但可以將唐門暗器的秘密完全泄漏,還可以唐門弟子做工具,去為他殺人,為他作惡。於是就不知有多少人要因此而慘死,甚至包括你的姐妹在內,不等你揭穿他的秘密,他早已將你們的家全都毀了。」

他一字字接著道:「何況你根本就活不了那麼長的。」

唐珏獃獃地怔了半晌,目中忽然流下淚來,喃喃道:「我錯了么?我難道真做錯了么?」

俞佩玉道:「你難道還不肯認錯?」

唐珏道:「那天我父親要我和你更換衣服,還戴上我的面具,明裡是要瞞過那些製造暗器家丁的眼目,其實卻是要我和大哥分頭去找貴會的武林盟主俞放鶴……」

俞佩玉道:「這件事我已知道了。」

唐珏苦笑道:「這種事他自然不放心交託給別人,我究竟總算是他的兒子,而且一向是個很聽話的兒子,但臨走的時候,他還是再三警告我,要我一辦完事就回去,不許和金花娘見面,否則他就要以家規處治。」

俞佩玉道:「這次你並沒有聽他的話,是么?」

唐珏黯然道:「若沒有別人引誘我,我還是不敢反抗的,但我找到俞放鶴的時候,他卻告訴我,我父親和大哥都已死了,他說,這消息若是傳出,不但唐家莊立刻會發生混亂,武林中也要引起很大的波動,為了顧全大局,他只有找一個人來假扮我父親,先維持住平靜的局面再說。」

俞佩玉道:「所以你就相信了他的話?」

唐珏道:「我也覺得他說的很荒謬,但他卻說,這麼樣做法,實是有百利無一弊,對我更有很大的好處。」

俞佩玉道:「看來他不但答應幫你和金花娘成親,只怕還答應幫忙你接掌唐家的門戶。」

唐珏垂下了頭,黯然道:「當時我一念之差,就答應了他,但事後我也曾想到,我知道了他這秘密後,他只怕要殺我滅口。」

俞佩玉長嘆道:「有時候你的確可算是個很謹慎小心的人,但有時你卻實在太疏忽了,這隻怕就叫做……」

他戛然頓住了語聲,沒有說出「利令智昏」四個字來,因為他已發覺這少年也是個很可憐的人,他不忍再刺傷他。

唐珏道:「我和金花娘一直都有秘密通信的方法,所以我和俞放鶴約好在望花樓見面之後,就暗地通知金花娘,叫她來接應。」

俞佩玉道:「你這步棋倒沒有走錯。」

唐珏黯然道:「但我已將最重要的一著棋走錯,常言道:人生如棋局,我這一生已鑄下了不可挽回的大錯,我自覺已無顏……」

他話未說完,金花娘已沖了進來,撲倒在他身上痛哭著道:「你沒有錯,錯的是我,是我……害了你。」

俞佩玉望著他們,望著這一雙在如此艱苦、惡劣的環境中,愛心仍沒有絲毫動搖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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