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回 幸脫危難

山洞裡越來越悶熱,朱淚兒他們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可是桑二郎臉上卻連一粒汗珠子也沒有。

他手裡輕搖著摺扇,圍著火堆踱了會方步,忽然托起了一個銀匣子,用摺扇輕輕敲了敲。

這匣子竟忽然在他手裡跳動起來,發出一連串尖銳而怪異的聲音,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裡面衝擊著,要脫匣而出。

這匣子長不過一尺,高不過七寸,匣子里的東西,自然也絕不會太大,但力量卻如此驚人,竟將這沉重的銀匣帶動得跳躍不止。

桑二郎咯咯笑道:「你也不用著急,我已為你準備了一大堆新鮮的血肉,你立刻就可以飽餐一大頓了。」

銀花娘望著他手裡的匣子,面上已嚇得全無人色。

朱淚兒忍不住問道:「這匣子里就是天蠶?」

銀花娘道:「嗯。」

朱淚兒道:「天蠶難道吃人的么?」

銀花娘牙齒打戰,竟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朱淚兒道:「莫非就因為天蠶畏寒,所以這裡才會生這麼多火。」

桑二郎眼睛忽然瞪了過來,獰笑道:「你還有心情問這些話?等到天蠶爬到你身上時,你就會後悔自己為什麼要活在這世上了。」

朱淚兒淡淡道:「你這話嚇不了我們的,四叔,你說是么?」

她轉頭向俞佩玉瞧了過去,只見俞佩玉嘴唇發白,兩眼直視,竟似已嚇呆了,全沒有聽見她在說什麼?

朱淚兒暗嘆忖道:「想不到四叔竟將生死之事看得這麼重,這也許是因為我從來也不知道活著有何樂趣,所以才會不怕死。」

只見俞佩玉忽然抬起了頭,瞪著胡姥姥道:「你指甲上的毒,過了三十六個時辰後,真的就無救了么?」

聽了這句話,朱淚兒只覺得眼睛一酸,熱淚幾乎已奪眶而出,心裡也不知是甜是苦。

原來俞佩玉擔心的並不是自己的生死,在這種情況下,他心裡念念不忘的,還是朱淚兒中的毒是否有救。

朱淚兒只覺心裡痴痴迷迷的,胡姥姥說了些什麼,她已聽不見了,這毒是否有救,她也不管了。

只要能聽到俞佩玉這句話,她就算立刻死了也沒什麼關係,自從她母親死了後,她再也想不到還會有人這樣不顧性命地來關心她。

也不知過了多久,突聽一陣的「的得的得」細碎蹄聲,自遠而近,向山洞裡走了進來。

桑二郎「刷」地收起扇子,凌空一掠,從祭台上掠了過去,站在一株石筍般的鐘乳上,厲聲道:「外面來的是什麼人?」

外面沒有人答話,那「的得的得」的蹄聲,卻越來越近,桑二郎揮了揮手,六個銀衫人立刻展動身形,各各藏到一隻鍾乳後面。

朱淚兒瞧見他們的身法,這才知道他們的武功比起桑二郎來,實在差得很遠,也無怪他們會如此怕他。

只見桑二郎筆直地站在鍾乳上,動也不動,只有兩隻眼睛閃閃發光,模樣看來更像是個剛自地底復活的殭屍。

他右手握著摺扇,左手上卻還托著那銀匣子,一隻腳尖站在鍾乳上,就像是釘在上面似的,全身都穩如泰山。

胡姥姥喃喃嘆道:「難怪這小子如此張狂,原來真有兩下子,看來就算天蠶教主的武功,也未必能比他強得了多少。」

話猶未了,已有隻小毛驢自山洞外走了進來。

這隻毛驢全身的毛都已脫落了一半,就像是個癩痢頭似的,叫人一看就噁心,上面坐著個乾巴巴的老頭子,臉上橫七豎八,全是皺紋,眯著眼睛不住喘氣,看起來和胡姥姥倒是一對。

朱淚兒忍不住悄聲道:「這老頭子敢闖入這裡來,莫非也是位高手不成?胡姥姥你可認得他?」

胡姥姥搖頭道:「武林中的高手我老婆子倒都還見過一兩面,卻想不起有這麼樣一個人。」

朱淚兒失望地嘆了口氣,只見這小毛驢走進了山洞,還未停下來,竟彷彿眼睛已經瞎了。

這老頭子眯著眼,好像什麼都瞧不見,一人一驢,竟筆直向桑二郎走了過來,正如「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池」,全不知道自己的危險,朱淚兒瞧得卻不禁為他暗中捏了把冷汗。

桑二郎冷冷盯著他,也不說話,只是目光中充滿殺機,竟沉住了氣,等著這一人一驢來送死。

眼見著他們已快撞上那石鐘乳了,朱淚兒知道只要桑二郎一招手,這一人一驢就得送命。

她正想出聲示警,誰知俞佩玉已喝道:「這裡不是什麼好地方,老先生你快回頭走吧。」

那老頭子這才抬起頭來,眯著眼向上一瞧。

桑二郎已獰笑道:「你既然到了這裡,還想回頭走么?」

那老頭子揉了揉眼睛,道:「老朽只怕走錯路了,這難道也犯法?」

桑二郎厲聲道:「你這就算犯了我的法,拿命來吧。」

他左手忽然向外一甩,但聞「哧」的一聲,已有七條黯赤色的,卻閃著銀光的銀線,向那老頭子身上箭一般躥了過去。

朱淚兒知道這就是比蛇蠍更毒十倍的天蠶了,但卻未想到這天蠶的行動竟是如此迅急,竟似能御風而行。

她忍不住驚呼一聲,只道這老頭子身上的血肉,剎那間便要被天蠶吸盡,只剩下一堆嶙嶙白骨。

她實在不忍再看,剛想閉起眼睛,誰知那老頭子的手輕輕招了招,七條比電還急的銀線,竟一下子都被他收入袖子里。

朱淚兒簡直要拍手歡呼起來,看來這老頭子果然是他們的救星,胡姥姥這次只怕看走眼了。

桑二郎的臉色已變得比活鬼還難看,嘶聲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這七個字說出來,他身形已又凌空掠起,居高臨下,向這老頭子撲了過去,掌中一柄摺扇,已變得似乎有十七八隻,也分不清哪招是實,哪招是虛,扇影還未壓下,左手上竟已先射出了一篷銀雨。

這人之出手非但又陰又快,而且更毒辣得天下少有,竟在一剎那間便施出好幾種殺手。

他甚至連對方究竟是誰都不想知道,一心只想將對方置之死地,就算殺錯人他也不會放在心上的。

俞佩玉瞧得也不禁暗暗心驚,這樣的殺手若驟然向他施出來,他實在也未必能閃避得開。

誰知就在這時,只聽「砰」的一聲,桑二郎的身子突又向後面直飛了出去,仰面跌倒在地上。

他那柄摺扇已到了那老頭子手裡。

只見這老頭子「刷」的展開了摺扇,輕輕搖了搖,一雙眼睛忽然變得利如刀剪,瞧著胡姥姥笑道:「你現在總該知道,桑二郎功夫雖不錯,但比起天蠶教主來還差得遠哩。」

這句話說出來,朱淚兒的心又涼了。

原來這老頭子就是天蠶教主改扮的,難怪他一出手就能破了桑二郎的殺手,桑二郎的武功本就是他教出來的,他對桑二郎出手的路數自然了如指掌,朱淚兒只有苦笑——她竟將天蠶教主當做了救星。

只見桑二郎已五體投地,跪了下去,顫聲道:「弟子不知是教主駕到,罪該萬死。」

天蠶教主冷冷道:「我早巳聽說你近來跋扈得很,乘我不在的時候,簡直為所欲為,誰也不放在眼裡,今日我總算親眼見著了。」

桑二郎連頭都不敢抬起,伏地道:「教主化身千萬,弟子有眼無珠,怎知是教主大駕到了,只見了有人敢闖入本教禁地,一時情急,才出手的。」

天蠶教主怒道:「縱然如此,你也該先問清對方的身份,怎可不分青紅皂白的,就將天蠶放出來,你自己受過了天蠶噬體之苦,難道就想叫別人都嘗嘗這滋味?你難道竟以此為樂么?」

桑二郎道:「弟子不敢,弟子該死。」

天蠶教主高聲道:「江湖中人雖都知道本教武功毒辣,天下無匹,但也知道本教中人行事一向恩怨分明,若有人敢來犯我,本教當然不顧一切,也要追他性命,但本教子弟卻絕不輕犯無辜,你這樣做,豈非壞了本教聲名。」

桑二郎以頭頓地,道:「弟子知錯了,但求教主恕罪。」

天蠶教主神色稍緩,沉聲道:「念你昔日受刑太重,所以才對你分外恩典,誰知你竟作威作福起來,若能從此改過,倒還是你的造化,否則,只怕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俞佩玉見到這天蠶教主雖已易形改扮,但說話做事,凝重有威,仍不失為一派宗主掌門的身份,實在想不到他竟和那日在銷魂宮外見到的,那滿身邪氣的銀光老人會是同一個人,難怪連他本門弟子都認不出他了。

只見桑二郎又伏在地上,恭恭敬敬叩了三個頭,忽然反手將身上的衣服一把撕了下來。

他身上也是傷痕纍纍,體無完膚,實是令人慘不忍睹,腰上卻綁著條刀帶,上面插著七柄銀刀。

桑二郎將刀帶解下,鋪張在面前,又叩了三個頭。

這人竟似忽然變成磕頭蟲了,非但俞佩玉等人瞧著奇怪,天蠶教主覺得有些驚訝道:「你這是做什麼?」

桑二郎伏地道:「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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