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回 出奇制勝

郭翩仙一把抓住她的手,沉聲道:「你下的毒靈不靈?」

銀花娘嘶聲道:「天蠶之毒,天下無救。」

提著燈籠的人忽又咯咯笑道:「你以為毒死了我們就沒事了么?」

另一人嗄聲笑道:「我們死後復活,只是為了向你索命來的。」

血紅的燈光下,這兩人滿面鮮血淋漓,眼睛裡、鼻子里、耳朵里、嘴裡,鮮血還在不停地往下流落。

郭翩仙暴喝一聲,道:「死人豈能復活,你們就再死一次吧。」

喝聲中,數十點銀星暴雨般地飛出。

這兩「人」竟慘呼一聲,撲地倒下,燈籠立刻燃起,閃動的火光中,他們的身子痙孿扭曲,終於永不再動。

郭翩仙仰天笑道:「原來真鬼也不足懼,連區區一把暗器都禁受不得。」

銀花娘顫聲道:「但……但他們明明已死過一次……一個人又怎會死兩次?」

俞佩玉目光閃動,沉聲道:「天蠶之毒,連你們本門解藥都救不了么?」

銀花娘身子一震,忽然躥到那兩人的屍體前,就著將熄未熄的火光,俯首瞧了半晌,忽又大笑起來。

郭翩仙道:「你笑什麼?他們臉上流的,難道不是真的血?」

銀花娘也不答話,卻嬌笑道:「爹爹,你老人家既然來了,為何還不出來呀?」

黑暗中寂無聲息,哪裡有人回應。

銀花娘又道:「原來你老人家一直跟著我的,我將珠寶藏在這裡,你老人家就挖了出來,我將這兩人毒死,你老人家就將他們救活,你老人家算準我一定會回來的,所以就要他們兩人等在這裡嚇我。」

她嬌笑著道:「現在女兒已真的快被你老人家嚇死了,你老人家就算想罰我,現在也已該罰夠了,總該出來見女兒一面吧。」

遠處的黑暗中,終於響起了一陣冷漠的語聲:「本門之寶,你竟想獨吞,此罪已當誅,借屍還魂,只不過略施小懲而已,若不念在你是我的女兒,便要以家法處治了。」

縹縹緲緲的語聲隨風傳來,如蟬聲搖曳,如響箭橫空,說到最後一句話時,已遠在數十丈外。

銀花娘嘆了口氣,喃喃道:「好狠的心,竟連一粒珍珠都不給我留下來。」

郭翩仙默然良久,忽然笑道:「做父親的居然要人扮鬼來嚇女兒,這樣的事倒也天下少有。」

銀花娘嘆道:「你以為他真的只不過是想嚇嚇我而已么?」

郭翩仙道:「難道不是?」

銀花娘緩緩道:「他本來以為我必定是一個人來的,嚇暈了我,就要動手了,這樣我死也死得糊裡糊塗,做鬼都不知道是被誰害死的,這就是我們天蠶教素來殺人的手法。」

俞佩玉皺眉道:「你莫忘了,他究竟是你的父親。」

銀花娘淡淡道:「父親?父親又怎樣?天蠶教只有門規,絕無親情,他這次不殺我,只不過因為惹不起你們兩人而已。」

她忽又嬌笑起來,接著道:「你們想,他若是個情感豐富的人,還能做得了天蠶教主么?」

郭翩仙長長嘆了口氣,道:「好個天蠶教主,果然是名不虛傳,這樣的心狠手辣,連我都有些佩服他了。」

銀花娘嫣然道:「有他這樣的父親,才有我這樣的女兒,他雖然想殺我,但我並不怪他,反而覺得有這樣的父親,實在是件值得驕傲的事。」

郭翩仙冷冷道:「但你自己現在卻已是一文不名,還有什麼好驕傲的?」

銀花娘獃獃地瞧了他半晌,忽又吃吃笑道:「你果然不愧是我的同類,有錢人瞧不起窮人,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一文不名的人,我也是瞧不起的,但像我這樣的人,若也會一文不名,天下的人豈非都要窮死了。」

郭翩仙道:「你難道……」

銀花娘道:「我雖然不知道他在跟著我,卻早已防到了這著,早已將另一半珠寶,先藏在別的地方。」

郭翩仙動容道:「藏在哪裡?」

銀花娘嬌笑道:「那地方更是你們永遠也想不到的。」

※※※

世上竟會有人將東西藏到一個荒涼的墳場中,一個平凡女人的棺材裡,這已是別人夢想不到的事。

現在銀花娘卻說已將另一半珠寶,藏在「更令人想不到的地方」,這地方之詭秘,豈非令人無法思議?

誰知銀花娘卻將他們帶到離墳場不遠的一個小鎮上,鎮上燈火雖已沉寂,但鎮容卻甚是整齊可觀。

銀花娘瞧見他們面上的詭異之色,嫣然笑道:「你們本來必定以為我說的那地方也不知會有多麼冷僻秘密了,誰知我卻將你們帶到這繁榮的小鎮里來,你們的心裡一定在奇怪,是么?」

俞佩玉道:「嗯。」

銀花娘指著鎮上一座平房,接著道:「這小鎮叫李渡鎮,這片平房叫李家棧,約莫半個月以前,我曾經帶著這珠寶在李家棧住過三四天。」

鍾靜道:「你難道將另一半珠寶藏在這李家棧里了?」

銀花娘道:「不錯。」

她微笑接道:「我先將一半珠寶用黑布包起,塞在屋頂的橫樑間,才將另一半珠寶用箱子裝出來,藏在那棺材裡去的。」

鍾靜撇了撇嘴,冷笑道:「我只當你將東西藏到什麼了不得的秘密地方去了,原來只不過是藏在屋頂上,這種地方簡直連小孩子都找得到。」

銀花娘嬌笑道:「好妹妹,你雖然不笨,但見的事實在太少,有許多事你不會懂的,這地方看來雖普通,其實卻最安全,你不信問問他……他就一定會懂得的。」

她眼波又瞟到郭翩仙身上,媚笑道:「是么?」

郭翩仙笑道:「不錯,有時越是容易被人發覺之處,別人反而越是不會去找,只因誰也想不到你會將如此珍貴的東西藏在這種地方。」

銀花娘接著道:「何況我這樣做,就算有人在暗中跟著我,見到我將珠寶藏到死人棺材那麼秘密的地方去了,更想不到我會先在屋頂上藏起了一半。」

她眼波在鍾靜臉上一轉,咯咯笑道:「小妹妹,現在你總該懂了吧。」

鍾靜冷笑道:「我沒有偷偷摸摸藏東西的習慣,這種事我根本用不著懂。」

銀花娘嬌笑道:「不錯,你只要懂得該怎麼樣吃醋就夠了。」

鍾靜氣得指尖發抖,卻說不出話來。

銀花娘道:「我知道那屋子斜對面有座小樓,從樓上就可以瞧見屋子裡的一切動靜,咱們不妨先去瞧瞧,再決定該如何下手。」

郭翩仙微笑道:「不想你做事倒也謹慎得很。」

銀花娘嫣然道:「一個人做事若能謹慎些,總會活得長遠些……我們三個不就都是很謹慎的人么?」

※※※

這小樓簡陋窄小,看來只有一間屋子,孤立在一片平房間,站在樓頭,便可將李渡鎮四面情況俱都收入眼底,金燕子也就是躲在這小樓上,才瞧見銀花娘將「四惡獸」一個個送回老家的。

現在,銀花娘也到了這小樓上來窺探別人,他們繞到後面,躥上樓頭,剛伏下身子瞧了一眼——

四個人竟一齊在小樓上怔住了。

如此深夜,對面那屋子非但還亮著燈火,而且窗子也是開著的,屋子四面,不知何時已加了好幾個高几,几上燃著粗如兒臂的蠟燭,將這間李家棧里最大的屋子,照耀得如同白晝。

屋子中央的楠木八仙桌旁,正坐著兩個人在下棋,旁邊還有好幾人背負著雙手,在一旁觀戰。

兩個人下棋居然下到深夜已不太常見,旁邊居然還有這麼多人在看棋看到深夜,棋癮更大得少有。

最奇怪的還不是這些,令俞佩玉等人吃驚得怔住的,只因為這兩個下棋的人竟是唐無雙和俞放鶴。

看棋的除了林瘦鵑外,俞佩玉雖都不認得,但一個個氣度沉凝,精神矍鑠,顯然也都是武林健者。

鍾靜吃了一驚,是因為她驟然瞧見這許多江湖高手,生怕其中有認得她的,將她的行蹤窺破。

郭翩仙吃了一驚,是因為他本以為唐無雙和俞放鶴在幹什麼「秘密勾當」,卻想不到他們竟只不過是下棋來了。

俞佩玉更是吃驚,他既想不到這兩人會在此下棋,更猜不出這「唐無雙」究竟是真的那個,還是假的那個。

四個人中最吃驚的自然還是銀花娘。

她怔了很久,才忍不住輕嘆道:「老天真不幫忙,這幾人東不去,西不去,怎麼偏偏到這裡下棋來了,有他們在裡面,咱們要拿東西,看來只有等著了。」

郭翩仙皺眉道:「走吧。」

銀花娘道:「走?」

郭翩仙耳語道:「這幾人下棋也不知會下到什麼時候,而且下完了也一定不會立刻就走,你我難道要一直等在這裡不成?」

俞佩玉忽然道:「我們不能走。」

這「唐無雙」無論是真是假,他都一定要盯著的。

銀花娘也立刻接著道:「不錯,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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