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夏花絢爛 第三節

何冉點頭,做出一個委屈的表情,「痛死了。」

小傢伙把她的話當真了,頓時緊張起來,著急地原地打轉,「那怎麼辦,你會死嗎?」

何冉忍俊不禁,聳了聳肩說:「所有人都會死的。」

泉泉沉默了一會兒,很費解地問:「那死了之後呢?」

何冉被這個問題噎住。

她不得不借用大人們常說的話:「死了之後我們會睡很久很久,然後去了天堂。」

聽了何冉的解釋後,泉泉終於笑開懷,童言無忌:「那你就去天堂吧,睡著了就感覺不到痛了。」

何冉摸著他的頭,笑而不語。

「你叔呢?」過了一會兒,何冉問。

泉泉說:「在外面,我去叫他。」

何冉點頭,「好。」

泉泉站在病房門口,探出頭往外看。長長的走廊望不到盡頭,光線微弱,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響,只有緊急出口的指示牌發出幽幽的綠光。

他深吸了一口氣,壯著膽子走出去,一直往前走,最後在走廊盡頭髮現了蕭寒。

這幾天蕭寒幾乎徹夜不眠,半夜要麼在床邊坐著,要麼在走廊外坐著。醫院禁煙,他實在忍不住了就只能到這個旮旯角落的地方抽幾口。

月色清冷,夜裡寒氣侵體,他只穿了一件單薄的長袖竟也受得住。今夜風特別大,胡亂肆意地刮,吹得蕭寒雙指間的煙頭明明滅滅。

不知是不是錯覺,泉泉竟隱約看到他眼角滲出些許淚光。

再眨眼看時,那抹透明的顏色又不見了。

這個問題困擾了他很久,直到長大了之後他才知道,原來眼淚是可以倒流進心裡的。

那道背影有些陌生,泉泉一時不敢開口叫他。

站了許久,他才怯怯地喚道:「叔叔……」

蕭寒回過神,轉過頭來看著他問:「怎麼了?」

泉泉說:「阿姨醒了,她叫你。」

蕭寒點了點頭,滅完煙朝他走過來,「走吧。」

回到病房後,泉泉這個人小鬼大的,先把蕭寒交到何冉手裡,然後將床簾一拉就爬回自己床上睡了。

何冉沖蕭寒招招手,他緩慢地走到她床邊,低頭看她。

一張床單已經被何冉的汗濕透,她整個人像被榨乾了一樣,身上穿著的是最小號的病患服,對她來說卻還是太寬鬆。她從來不抱怨什麼,但所有難受都無法掩飾地寫在一張憔悴的臉上。

何冉給蕭寒挪了個位置,拍拍床說:「到這來。」

蕭寒猶豫片刻,爬上床,躺在她身旁。

何冉安靜地打量著他,接著也像對泉泉那樣,伸手在他臉上掐了一把。

她揶揄一句,笑著說:「你好好睡覺吧,黑眼圈再重下去我就不認你了。」

蕭寒扯了扯嘴角,勉強算笑。

何冉雙手捧住他的臉龐,去親吻他的嘴唇。

吻完之後,她將臉埋在他胸前,靜靜地躺著,沒有了下文。

何冉感受到他的需求,可惜力不從心。

她嘆了口氣,「蕭寒,我覺得這次大事不好了。」

蕭寒摟著她,「怎麼了?」

何冉低聲說:「以前不管怎麼樣,只要見到你就想跟你上床,可是現在……我一點念想都沒有了。」

蕭寒緊閉著嘴,久久沒接話。

不知過了多久,何冉才接著上面的話,「如果這次我能撐過去,我們去旅遊吧。」

她看著他烏黑的雙眼,面帶微笑說:「不管還能活多久,我想跟你一起去看春暖花開,聽潮起潮落。」

這一次的經歷對何冉來說可以算是死裡逃生。

連續高燒八天之後,她的體溫終於穩定下來,醫生說如果再燒兩天情況就非常危險了。那之後她又住院觀察了三天,確定沒有再發熱才可以回家。

出院之前,何冉又做了一次血常規。各類血項都低得可憐,她心裡有數,也沒多說什麼。

出院後,他們沒有馬上回家,而是在縣城的旅館裡住了下來。

蕭寒大姐的公公是一名資深老中醫,退休之後在涪陵開了一家小醫館,每年從外地趕來找他看病的人不計其數。蕭寒與何冉商量過後,決定也去上門拜訪。

古往今來,依靠中醫而起死回生的病例並不少,其中難免有誇大的成分,但功效也不是完全造假。

經過多次服用中藥和針灸治療後,何冉的雙腿漸漸有所好轉,一個月後甚至可以不依靠其他物體,站起來慢慢地行走了。

最高興的人自然是蕭寒。

他現在沒有工作,整天陪在何冉身邊照顧。最近何冉的胃口好起來了,蕭寒就開始變著花樣給她做好吃的,只想把她養胖一點。

他們住的旅館條件不太好,洗手間和廚房都是公用的,潮濕髒亂。每逢大雨,屋頂還會漏水,滴個不停。

這幾夜何冉都是在時有時無的的滴水聲中入睡的,蕭寒一直抱著她,直到她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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