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心向之 第七節

蕭寒又問:「醫生怎麼判斷你病情?」

何冉漫不經心地打了個哈欠,「說我活不過明天。」

蕭寒沒出聲,但何冉覺得他應該在拿眼睛瞪她,表情還挺凶。

何冉無視,問他:「你火車改簽了?」

「嗯。」

「改了幾號的?」

「今天下午的。」

「這麼快。」何冉不著痕迹地皺了下眉,「你趕著回去?」

蕭寒說:「花店最近很忙,老陳一個人照顧不過來。」

何冉不再問話,緩緩閉上眼睛:「那先繼續睡一會兒吧。」

已經將近八點,蕭寒不再有睡意,他下床洗漱穿衣,做好了早飯再來叫何冉起床。

何冉坐起身發了會兒呆,漸漸找回身體的操控權,才慢吞吞地走下床。走進浴室里,發現自己用過的牙刷仍插在蕭寒的杯子里,她不由笑了笑。

何冉磨蹭了十幾分鐘還沒下樓,蕭寒擔心她又暈倒,上來查看情況。見她安好無事,蕭寒催促道:「快點下來吃東西,吃完我先送你回醫院再去車站。」

何冉站在原地沒動,神秘兮兮地沖他勾了勾手指。

蕭寒問:「幹嗎?」

何冉說:「有事跟你說。」

蕭寒半信半疑朝她走過去。

待他走到跟前,何冉一把勾住他的脖子,上半身湊了上去。

她張著嘴大口大口地呼吸著,臉色看起來不太好,一雙眼睛卻顧盼生輝地對著他笑。

蕭寒選擇不去看,他無動於衷地轉身往外走,「吃飯了。」

何冉沒有心理準備,被他帶得往前一絆,蕭寒忙伸手扶住她。

他心有餘悸,語氣重了些:「你安分點。」

何冉罔若未聞,就著身體傾斜的姿勢,抬起腿在他身上輕輕地摩擦。

蕭寒臉部綳得很緊,雙眼漆黑,眼神卻熾熱明亮。

何冉眼角上揚起一抹弧度,她的所有肢體語言都在傳遞兩個字,勾引。

蕭寒聲音沉悶:「我十點的火車。」

「我知道。」

「知道你還……」

何冉打斷他的話,「蕭寒,要走一起走,你休想甩掉我。」

兩人都互不相讓。

她緊緊拽住他的衣領,迫使他彎下腰來,「你到底想不想我?」

她眨著眼睛,在他耳邊輕聲呵氣,「想就留下來。」

情人的眼神大抵是這大千世界、虛實沉浮里最戳人軟肋,無法抵抗的一個劫。

最終蕭寒還是敗下陣來,敗得一塌糊塗。

傍晚六點,天色漸黑。

開往北京的列車已經從站內出發。

男人四仰八叉地躺在亂糟糟的床中央,結實的臂膀和大腿上布滿一層細密汗珠,女人同樣大汗淋漓的疊在他身上。

屋外不知何時變了陰天,狹小的空間里寂靜得只剩下雨滴砸落在窗戶上的聲音。

蕭寒望著天花板,一邊平復著劇烈的喘息,一邊說:「你存心不讓我走。」

何冉半笑不笑,「我說了,要走一起走。」

「我不能帶你走。」

何冉固執地說:「我不會回醫院的。」

蕭寒皺眉看她,「你為什麼就不能聽話點?」

「蕭寒。」何冉卻不正面回答,只是不急不躁地喚他的名字。她抬起下巴,直視他的雙眼,「你知道我這幾天在醫院是怎麼過來的么?」

「苟延殘喘,生不如死……」她神情清淡,無比認真地說:「再在那裡呆下去,我活不過這個月。就算身不死,心也死了。」

蕭寒蹙緊了眉心,語氣嚴峻:「瞎說什麼,你只要配合醫生的治療,沒有那麼多事。」

「醫生不是神,有太多不確定因素,他們也無能為力。」

「你要相信科學。」

「代價是失去你,我不要。」

「……」

兩人僵持不下,小屋子裡一時又安靜下去。

「昨天來找你之前,我已經斷了自己後路。」何冉翻看著自己的雙手,試圖辨別出什麼,但吸附在指縫裡的血跡早已被沖洗掉。

「韓嶼要強暴我,我捅了他一刀,不知他現在是生是死。」她聲音很輕很淡,彷彿昨天發生的事情已經與自己無關,「如果你現在把我送回去,面對的會是糟糕一百倍一千倍的處境。」

蕭寒因她的話眉頭皺得更深,久久不語。

「這是我最後一次問你。」收起兒戲態度,何冉眼裡前所未有的真摯,「你帶不帶我走?」

「不需要顧慮太多,在我的理解里,愛就是一件這麼極端的事。」她耐心而平靜地說:「你要麼帶我走,要麼就在這裡殺了我,一了百了。我寧願死在你懷裡,也不要死在那張冰冷的床上。」

「蕭寒,這是我們能在一起的最後一次機會。」她死死地咬著下唇,卻仍舊抑制不住聲音的顫抖,「如果今天你走出這個屋子,我不會再來找你,我們到死都不會再相見。」

「帶我走。」何冉朝他伸出雙手,期盼得到一個緊緊的擁抱,「蕭寒,帶我走。」

長久的沉默之後,蕭寒臉上的表情漸漸動容。他終於將她摟入懷中,艱難嚅動的嘴唇代替了一切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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