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愛是自私 第八節

何冉抬起頭,愣了愣:「是你。」

秦早對她微笑了一下,「是我。」

何冉將書放在一邊,問:「你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秦早說:「向朋友打聽的。」

何冉心想,不知道她口中的朋友指的是不是蕭寒。

她從秦早手裡接過花束,低頭嗅了嗅。藍色風信子的花語是生命,秦早還算有心了。

「找我有什麼事嗎?」何冉問。

秦早張著嘴,還沒出聲,何冉先說:「我坐久了腿有點麻,我們下樓散會兒步吧,邊走邊說。」

她們來到花園中央的那塊草坪,許多小孩在這裡嬉戲打鬧,在他們的臉上看不到傷痛和病魔,只有歡聲笑語。

這也是為什麼在許多難治的疾病中,兒童的存活率往往要比成人更高的原因。大人容易悲觀,許多人本來命不該絕,都是被自己嚇死的。

走了一段路後,何冉側目看著秦早,問:「你現在還定居在廣州?」

「沒有,我回重慶了。」秦早搖搖頭,說:「這次只是回來辦點事,住不久。」

「那個原配還在找你麻煩?」

「不了。」秦早苦笑一下,「她的手還伸不到那麼遠。」

「那我就想不到你來找我是為了什麼了。」何冉沉思片刻,「那一百萬我早就說過了,當時你不要,現在就沒有機會了。」

秦早神色一黯,連忙解釋道:「我不是為了錢。」

說到這裡,她頓住腳步,久久不語。何冉也停下來,安靜地等著。

「何冉,我說這些話你可能會不開心……」等了很久,秦早終於開口:「我查了很多資料,知道你這個病很危險。我也希望你能健康出院,但你有沒有想過……」她聲音頓了頓,「萬一你出了什麼事,蕭寒怎麼辦?」

「你這個問題真好笑。」何冉彎起嘴角,回答得很輕鬆:「要是我死了,蕭寒就繼續活著唄,還能怎麼樣?」

「可是他已經快三十五了!上有老,下有小,耽擱不得。」

何冉轉過身,繼續往前走,「我樂意,他願意,干你什麼事?」

秦早跟了上去,焦急解釋道:「我只是以一個朋友的立場來勸告你,我沒有惡意。」

「我知道。」何冉笑了笑,「不過你這個人真是有點意思啊,你耽擱了蕭寒多少年?你有資格來勸告我嗎?」

秦早一下子啞口無言。

她站在原地,神色稍顯惘然,許久才說:「你是下定決心要跟蕭寒在一起了?」

何冉隨手從地上撿起一片枯葉,「是的。」

秦早若有所思地說:「可你們終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的家人……」

輕輕一用力,那片枯葉就在手中碾碎,何冉的聲音輕如微風:「我顧不上他們。」

秦早怔怔地看著她的背影,語速放緩,「你這不叫愛,是自私。」

「那你說什麼才叫愛?」何冉似笑非笑,說:「如果我能放他走,從此以後各自海闊天空,那才不叫愛。」

她走上前幾步,將枯葉的碎渣丟進垃圾桶里,拍了拍手說:「我確實是挺自私的。」

但有什麼不對呢,愛本來就是自私的。當她確定要跟蕭寒在一起的那一刻,天崩地裂就都與她無關了,她只要他在身旁就夠了。

送走秦早後,何冉回到住院部。

從電梯里出來時,一個護士推著張床從她身邊走過。薄薄的白床單勾勒出一個纖細的身影,可以判斷出睡在上面的是個小女生。

何冉心跳一窒,瞳孔放大。她加快了腳步朝病房走去,帶起的疾風從她褲管兩側呼嘯刮過。

大力推開房門,呼吸微亂。看到仍舊閉著眼睛安然地躺在床上的於珍,何冉心裡的一顆大石頭才落下來。

視線不經意移向一旁,看著插在床頭花瓶里的風信子,窗外一陣風卷進來,有幾片花瓣已經凋落到了地面上。

生命,真的很脆弱。

一星期後,蕭寒還是沒能回來廣州看她。

何冉的頭髮脫落得越來越快,在醫生的要求下,她得出院去剃頭。

趕在理髮師動剪刀之前,何冉先拿出手機自拍了一張。

她覺得自己最近不如以前漂亮了,化療之後整個人都虛弱無力,臉上沒有血色,顯露出病態。難以想像這張臉配上光頭會是什麼奇怪的造型。

何冉暗自嘆了口氣,隨即給蕭寒發簡訊,「你到底有多忙?」

蕭寒始終沒回。

何冉又把剛才自拍的那張照片給他發過去,「記住我現在的樣子。」

幾分鐘後,蕭寒發來回覆,只有三個字:「對不起。」

這莫名其妙的三個字令何冉在整個理髮過程中都坐立難安。

理髮結束後,她立馬給蕭寒打電話。

就像他回簡訊的時間一樣漫長,鈴聲響了很久才被他接起。

何冉咄咄逼人地問:「你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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