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三回 自作自受

第二天花無缺醒來時,笑聲果然已停頓了,只覺得全身軟軟的沒有絲毫力氣,躺在床上竟連坐都坐不起來。

屋子裡一個人也沒有,四面花香鳥語,濃蔭滿窗。

突聽屋子後一人在怪叫道:「出去出去,我說過我不要吃這勞什子的草根樹皮,你為何總是要給我吃?」

又聽得蘇櫻柔聲道:「這不是草根樹皮,這是人蔘。」

那人又吼道:「管他是人蔘鬼參,我說不吃,就是不吃。」

蘇櫻竟笑道:「也沒見過你這樣的人,好好好,你不吃,我就拿出去。」

她這樣的人也會受人家的氣,花無缺聽得實在有些奇怪,忍不住暗暗猜測,不知道給她氣受的這位仁兄,究竟是怎麼樣一位人物。

過了半晌,只見蘇櫻垂著頭走了進來。

她一走進屋子,立刻又恢複了她那種清麗脫俗,高高在上的神情,只不過手裡還是捧著碗參湯。

花無缺暗道:「那人不吃,她難道就要拿來給我吃么?」

他現在雖的確很需要此物,但心裡卻暗暗決定,她若將這碗參湯拿來給他吃,他也是不吃的。

誰知蘇櫻卻走到窗口,將那碗參湯潑出窗外,她為「那位仁兄」做的東兩,竟寧可潑掉,也不給別人吃。

蘇櫻已走到床邊,淡淡道:「現在你是否覺得舒服多了?」

花無缺這才又想起大笑不止時那種難以忍受的痛苦,才覺得現在實無異登天一般,不由得嘆道:「多謝姑娘。」

蘇櫻道:「現在你還不必謝我。」

花無缺動容道:「為……為什麼?」

蘇櫻道:「你現在笑聲雖已停止,但那根針還是留在你氣穴里,只不過被我用藥力逼得偏了些,沒有觸入你的笑穴,但你只要一用力,舊疾還是難免複發。」

花無缺吃驚道:「這……這又該如何是好?」他現在寧可犧牲一切,也不願再那樣笑了。

蘇櫻道:「這根針入穴已深,縱以將黑石一類寶物,也難將它吸出來了,只有你自己用內力或許還可將它逼出。」

花無缺道:「但……但我現在連一絲氣力都使不出來。」

蘇櫻冷冷道:「你現在自然使不出來的,你若能使得出來,也就不必來找我了。」

花無缺道:「姑娘難道有什麼法子,能令我真氣貫通無礙?」

蘇櫻淡淡道:「自然有的,此刻你只要將你所練內功的要訣告訴我,我便可在旁助你一臂之力,使你真氣貫通,逼出毒針。」

她說的是那麼輕鬆平淡,就好像這本是件最普通的事,好像只要她一吩咐,花無缺就會說出自己內功的秘密。

只因她知道自己只有這樣說法,花無缺才不會想到這一切都是他們費了無數心力所做成的圈套。花無缺果然沒有想到。

但「移花接玉」的行功秘訣,卻是天下武功中最大的秘密,要他驟然說出來,他還是不免猶疑。

蘇櫻靜靜瞧了他半晌,悠然道:「你難道是怕我偷學你的內功么?」

花無缺道:「在下並無此意,只不過……」

蘇櫻淡淡一笑,道:「像我這洋的人,若是有一分愛武的心,此刻縱非天下第一高手,只怕也差不多了。」

她嘆了口氣,冷冷接道:「你們這些練武的人,總將自己的武功視若珍寶,又怎知這件事在我眼中看來,簡直不值一文。」話未說完,她竟已拂袖而去。

花無缺失聲道:「姑娘慢走。」

蘇櫻頭也不回,冷冷道:「說不說雖由得你,但我聽不聽,還不一定哩。」

花無缺嘆了口氣,道:「在下所練內功,名日『移花接玉』,乃是……」

黃昏來臨時,白山君夫婦已帶著江玉郎和鐵萍姑,在谷外的小亭里等了許久了,四個人面上已不禁都露出了焦急之色。

江玉郎忍不住笑道:「我實在想不出這位蘇姑娘究竟是位怎麼樣的人?兩位前輩竟對她如此傾倒。」

白夫人笑道:「小夥子,我告訴你,你見了她時,只怕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江玉郎笑道:「前輩未免也說得太玄了,難道在下竟如此……」

他突然頓住語聲,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只見一個身披霓裳羽衣的仙子,在滿天夕陽中,飄飄而來,一隻紅頂雪羽的白鶴昂然走在她前面,一隻馴鹿,依依跟在她身後。溫柔的暮風,吹亂了她的髮絲,她伸出手來輕輕一挽……

就是這麼樣輕輕一挽,已是令天下的男人都為之窒息,只是這麼樣一幅圖畫,已非任何人描述得出。

她生得也許並不十分美,但那絕代的風華,卻無可比擬,江玉郎只覺神魂俱醉,哪裡還能說話?

白夫人含笑瞟了他一眼,迎了上去,笑道:「好妹子,你果然來了。」

白山君也迎了過來,笑著道:「『移花接玉』的秘密,妹子你想必也問出來了。」

蘇櫻道:「不錯,我問出來了。」

白山君夫婦大喜道:「多謝多謝……」

蘇櫻冷冷道:「你現在還不必急著來謝我。」

白夫人道:「那麼……那麼……妹子你難道已將『移花接玉』的竅訣寫下來了么?」

白山君道:「是,是,妹子自然會寫下來給我們的,老太婆你急什麼?」

蘇櫻淡淡道:「我現在也不準備寫下來給你們。」

白山君怔了怔,道:「那麼……那麼妹子你的意思是……」

白夫人賠笑道:「妹子你要到什麼時候才肯告訴我們呢?」

蘇櫻道:「也許三天五天,也許一年半載,也許十年八年,等我玩夠了,我自然會告訴你們的。」

白山君夫婦面面相覷,怔了半晌,白夫人賠笑道:「好妹子,你別開玩笑,若是等十年八年,豈非急也把人急死了。」

蘇櫻道:「你們急不急死,是你們的事,與我又有何關係?」

白夫人著急道:「但……但妹子你不是已答應了我……」

蘇櫻冷冷截口道:「我只答應你,要叫花無缺說出『移花接玉』的秘密,並末答應將這秘密告訴你。」

白山君夫婦怔在那裡,再也說不出話來。

蘇櫻緩緩轉過身子道:「深山無以待客,我也不留你們了,你們還是回去吧!」

白夫人著急道:「妹子請留步。」

蘇櫻淡淡道:「你們總該知道,我說出的話永無更改,何苦再多事。」

白夫人嘆了口氣,道:「我只想問問那姓花的現在怎麼樣了?」

蘇櫻皺眉道:「你們只管放心,我也絕不會放了他他這輩子只怕是再也休想見人了。」說完了這句話,她再也不回頭,揚長而去。

白山君夫婦竟只是眼睜睜瞧著,誰也不敢攔阻。

過了半晌,鐵萍姑嘆了口氣,道:「這位姑娘好大的架子。」

江玉郎卻道:「這丫頭既然手無縛雞之力,前輩為何不拿下她來?」

白山君嘆了口氣道:「老頭子拿她當寶貝一樣,誰若碰著她一根手指,老頭子不拚命才怪,我夫婦現在還不想惹那老頭子,也只好放她一馬了。」

白夫人也嘆道:「何況,你莫看她於無縛雞之力,但鬼心眼卻還足真多,我們這幾個人,倒真還未必能製得住她。」

江玉郎微微一笑,卻不說話。

白山君瞧了他半響,眼睛裡忽然發出了了光,道:「你莫非不服氣?」

江玉郎瞟了鐵萍姑一眼,微笑不語。

白山君重重一拍他肩頭,大笑道:「好小子,我早就聽說你對女人另有一套,你去試試,那丫頭正在有些春心蕩漾,說不定真的會告訴你。」

江玉郎眼角瞟著鐵萍姑,笑道:「在下對女人有何本事?前輩說笑了。」

白夫人已摟住了鐵萍姑,嬌笑道:「好妹子,你就讓他去吧,嫂子我保證他不敢對你變心,他若敢變心,嫂子我就叫小白將他腦袋咬下來。」

江玉郎大搖大擺走進了山谷。晚風入懷,花香撲面,他身子只覺有監輕飄飄的,骨頭彷彿沒有四兩重。

對於女人,他自覺已是老手,尤其這種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只要他一出馬,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更令他放心的是,這位姑娘連一點武功也不會,他就算不成功,至少也能全身而退,少不了半根汗毛。

何況,到了必要時,他還可以來個霸王硬上弓,那時生米煮成熟飯,還怕這姑娘不對他服服帖帖地俯首稱臣。

更何況,就算這位蘇姑娘脾氣拗些,死也不肯說,反正便宜已讓他佔過了,吃虧的永遠是別人,絕不會是他。他算來算去,越想越開心,簡直開心得要飛上天了。

突聽一人冷冷道:「你是誰?憑什麼冒冒失失地闖入這裡來?」

原來他開心得過了頭,竟未發覺蘇櫻早已在冷冷瞪著他。

一瞧見蘇櫻,江玉郎立刻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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