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回 刀下遺孤

血!江楓臉上、身上,已無一處不是鮮血!

那少婦嘶聲喝道:「我和你拼了!」

突然拋下孩子,向黑面君撲去,十指抓向他咽喉,但黑面君抬手一擋,就將她擋了回去。

黑面君大笑道:「美人兒,你方才的厲害哪裡去了……女人,可憐的女人,你們為什麼要生孩子……」

狂笑未了,那少婦突又撲了上來,黑面君再次揮掌,她卻亡命似地抱住了,一口咬住他的咽喉。

黑面君痛吼了一聲,鮮血已沿著她的櫻唇流出來。這是邪毒、腥臭的血,但這腥臭的血流過她齒頰,她卻感覺到一陣快意,復仇的快意!

黑面君痛極之下,一拳擊出,那少婦便飛了出去,撞上車廂,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了。

但仇人血的滋味,她已嘗過了。

她凄然地笑著,流著淚呼道:「玉郎,你走吧……快走吧,不要管我們,只要我死了,宮主姊妹仍然不會對你不好的……」

江楓狂吼道:「妹子,你死不得!」

他再次衝過去,刀、爪、啄雨點般擊下,他也不管,他身中刀削、爪抓,他血肉橫飛。

只是他還未衝到他妻子面前,便已跌地倒下。

那少婦慘呼一聲,掙扎著爬過去,他也掙扎著爬過去,他們已別無所求,只要死在一起。

他們的手終於握住了對方的手,但黑面君卻一腳踩了下去,把兩隻手骨全都踩碎了!

那少婦嘶聲道:「你……你好狠!」

黑面君獰笑道:「你現在才知道我狠么!」

江楓狂吼道:「我什麼都給你……都給你,只求你能讓我們死在一起!」

黑面君大笑道:「你此刻再說這話,已太遲了……嘿嘿,你們方才騙我、打我時,想必開心得很,此刻我就讓你們慢慢地死,讓你們死也不能死在一起!」

那少婦道:「為什麼?……為什麼?……我們和你又有何仇恨?」

黑面君道:「告訴你也無妨,我如此做法,只因我已答應了一個人,他叫我不要讓你們兩人死在一起。」

江楓道:「誰?這人是誰?……」

黑面君笑道:「你慢慢猜吧……」

那黃衣雞胸突然躥過來。那赤面橫肉,仍冷冰冰,死板板的,絕無任何錶情,口中冷冷道:「斬草除根,這兩人的孽種也留不得!」

黑面君笑道:「正是!」

黃衣人再也不答話,抬起手,一刀向車中嬰兒砍下。

江楓狂吼,他妻子卻連聲音都已發不出來。

哪知就在這時,那柄閃電般劈下的鋼刀,突然「喀」一聲,竟在半空中生生一斷為二!

黃衣人大驚之下,連退七步,喝道:「誰?……什麼人?」

除了他們自己與地上垂死的人外,別無人影。

但這百鍊精鋼的快刀,又怎會平空斷了?

雞冠人變色道:「怎麼回事?」

黃衣人道:「見鬼……鬼才知道。」

突又躥了過去,用半截鋼刀,再次劈下。

哪知「喀」的一聲,這半截鋼刀,竟又一斷為二,這許多雙眼睛都在留神看著,竟無一人看出刀是如何斷的。

黃衣人的面色終於變了,顫聲道:「莫非真的遇見鬼了?」

黑面君沉吟半晌,突然道:「我來。」

輕輕一腳挑起了江楓跌落的鋼刀,抓在手中,獰笑著一刀向車廂里劈下,這一刀劈得更急、更快。

刀到中途,他手腕突然一抖,刀光錯落……只聽「當」的一聲,他鋼刀雖未打斷,卻多了個缺口。

雞冠人變色道:「果然有人暗算!」

黑面君也笑不出來了,顫聲道:「這暗器我等既然不見,想必十分細小,此人能以我等瞧不見的暗器擊斷鋼刀,這……這是何等驚人的手法,何等驚人的腕力!」

黃衣人道:「世上哪有這樣的人?莫非是……」忍不住打了個寒噤,竟再也不敢將那「鬼」字說出口來。

垂死的江楓,也似驚得呆了,口中喃喃道:「她來了……必定是她來了……」

黑面君道:「誰?……莫非是燕南天?」

突聽一人道:「燕南天?燕南天算什麼東西!」

語聲靈巧、活潑,彷彿帶著種天真的稚氣,但在這無人的荒郊里,驟然聽得這種語聲,卻更令人吃驚。

江楓夫婦不用抬頭,已知道是誰來了,兩人俱都慘然變色,黑面君等人亦不禁吃了一驚,扭首望去,只見風吹長草,波浪起伏,在凄迷的暮色中,不知何時,已多了條人影,纖弱而苗條的女子人影!以他們的耳目,竟絲毫覺不出她是自哪裡來的。

一陣風吹過,遠在數丈外的人影,忽然到了面前。

聽得那天真稚氣的語聲,誰都會以為她必定是個豆蔻年華,稚氣未脫,既美麗、又嬌甜的少女。

但此刻,來到他們面前的,卻是至少已有二十多歲的婦人,她身上穿的是雲霞般的錦繡宮裝,長裙及地,長發披肩,宛如流雲,她嬌靨甜美,更勝春花,她那雙靈活的眼波中,非但充滿了不可描述的智慧之光,也充滿了稚氣——不是她這種年齡該有的稚氣。

無論是誰,只要瞧她一眼,便會知道這是個性格極為複雜的人,誰也休想猜著她的絲毫心事。

無論是誰,只要瞧過她一眼,就會被她這驚人的絕色所驚,但卻又忍不住要對她生出些憐惜之心。

這絕代的麗人,竟是個天生的殘廢,那流雲長袖,及地長裙,也掩不了她左手與左足的畸形。

黑面君瞧清了她,目中雖現出敬畏之色,但面上的驚惶,反而不如先前之甚,躬身問道:「來的可是移花宮的二宮主?」

宮裝麗人笑道:「你認得我?」

「憐星宮主的大名,天下誰不知道?」

「想不到你口才倒不錯,很會奉承人嘛。」

「不敢。」

憐星宮主眨了眨眼睛,輕笑道:「看來你倒不怕我。」

黑面君躬身笑道:「小人只是……」

憐星宮主笑道:「你做了這麼多壞事,居然還不怕我,這倒是一件奇事,你難道不知道我立刻就要你們的命么!」

黑面君面色驟然大變,但仍強笑著道:「宮主在說笑了。」

憐星宮主嫣然笑道:「說笑?你傷了我的宮女花月奴,我若讓你痛痛快快地死,已是太便宜了,誰會跟你們這樣的人說笑?」

黑面君失聲道:「但……但這是邀月宮主……」

話未說完,只聽「劈劈啪啪」一陣響,他臉上已著了十幾掌,情況正和他方才被江楓夫人所摑時一樣,但卻重得多了,十幾掌摑過,他已滿嘴是血,哪裡還能再說得一個字來。

憐星宮主仍站在那裡,長裙飄飄,神態悠然,似乎方才根本沒有動過,但面上那動人的笑容卻已不見,冷冷道:「我姊姊的名字,也是你叫得的么?」

雞冠、雞胸、雞尾也早已駭得面無人色,呆若木雞。雞冠人顫聲道:「但……但這的確是邀……」

這次他連「月」字都未出口,臉上也照樣被摑了十幾個耳光,直打得他那瘦小的身子幾乎飛了出去。

憐星宮主笑道:「奇怪,難道你真的不相信我會要你的命么?……唉……」輕輕一聲嘆息,嘆息聲中,突然圍著黃衣人那高大的身子一轉,眾人只覺眼前一花,也未瞧見她是否已出手,但黃衣人已靜靜地倒了下去,連一點聲音都未發出。

花衣人中一個悄悄俯下身子去瞧了瞧,突然嘶聲驚呼道:「死了,老二已死了……」

憐星宮主笑道:「現在,你總相信了吧。」

那花衣人嘶聲道:「你好……好狠。」

憐星宮主道:「死個人又有什麼大驚小怪?你們自己殺的人,難道還不夠多麼?你們現在死,也滿值得了。」

雞冠人目中已暴出凶光,突然打了個手勢,三雙雞爪鐮立刻旋風般向憐星宮主卷了過去。只聽「叮噹,呼嚕,哎呀……」一連串聲響,只見那纖弱的人影在滿天銀光中一轉。

三個花衣人已倒下兩個,剩下的一個竟急退八尺,雙手已空空如也,別人是如何擊倒他同伴,如何閃開他一擊,又如何奪去他的兵刃,他全不知道,在方才那一剎那間,他竟似糊糊塗塗地做了一場噩夢。

憐星宮主長袖一抖,五柄雞爪鐮「嘩啦啦」落了一地,她手裡還拿著一柄,瞧了瞧,笑道:「原來是雙雞爪子,不知道滋味如何?」

微啟櫻口,往雞爪鐮上咬了一口,但聞「喀」的一響,這精鋼所鑄,江湖中聞名喪膽的外門兵刃竟生生被她咬斷。

憐星宮主搖頭道:「哎呀,這雞爪子不好吃。」「啐」的一口,輕輕將嘴裡半截鋼爪吐了出來,銀光一閃,風聲微響,剩下的一個花衣人突然慘呼一聲,雙手掩面、滿地打滾,鮮血不斷自指縫間流出,滾了幾滾,再也不會動了。

他手掌也剛剛鬆開,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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