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夢境茫茫自開懷 第三節

勺子擰眉看他,這會的書生分明還是很正常的,以後她一定要把酒藏的好好的。見他抹完藥膏還攤手在那淤青上面對手指,臉立刻黑了:「毋庸置疑這確實是你的傑作。」

書生倒是沒笑:「以後不會了。」

見他一臉肅色勺子倒不習慣了,她怎麼好像習慣了書生弔兒郎當的模樣。這一定是錯覺,分明嚴肅的人才更讓人安心。

書生忽然想起來,又仔細對比了一下那五指印痕,摸下巴:「當時到底是什麼姿勢,能抓成這樣……勺子你的唇怎麼破了?要抹藥膏嗎?」

昨夜陰霾立刻席捲心頭,勺子憤然掀桌:「你好意思說!我要跟你決一死戰!」

「……」

窗外眾妖紛紛搖頭:「老大這是作死的節奏啊。」

勺子當然還好好的,把書生轟出去後,倒床就睡,然後發現昨夜糾結了那麼久的事竟然心無芥蒂了,書生還是那個書生。翻了個身,她又覺不對,他正常了跟自己有什麼關係!

翻來覆去想不通,乾脆不想了,呼呼大睡過去。

清晨醒來,拿著臉盆去打水洗臉,發現手上的瘀痕都不見了,藥膏果然很神奇。洗漱乾淨後,她蹦到廚房拿菜籃子,去購置一日食材。

狀元鎮雖然不大,也不是主要的商道,因此並不算太熱鬧,況且時辰還這麼早。

勺子蹲身仔細挑揀蔬菜,那幾個賣菜大嬸如往常說起街坊的大小事來。買好菜,又去肉攤,又聽見同樣的事,這才抬頭:「好幾個人都沉睡不醒?」

那屠夫邊給她剁排骨邊說道:「是啊,東家秦嬸,雲巷張哥,元兒他娘,還有松三媳婦,老椒他爹,不知道怎麼的,就沉睡不起了。」

旁邊一人道:「你說的幾人,平日里就不見得精神,不是那出事就是這鬧心,喊死喊活好幾回了,指不定是做了美夢不肯醒咧。」

屠夫瞪眼:「去去去,跟道士混過兩天就滿口胡言亂語,做夢能做到醒不來嗎?」

眾人一番說笑,勺子微皺了眉,提過骨頭和肉回去。突然這麼多人沉睡,恐怕不是巧合,難道又有什麼妖魔鬼怪進了小鎮?乖乖,可千萬不要跟客棧扯上關係,也別讓她碰到。這幾個月來她都成助人為樂的花妖了。

抱著這次一定不管閑事的念頭,勺子拎著菜籃子愉快的回到客棧。只見門柱一側那糖畫老人又擺了攤子,正在點火燒糖漿的爐子。

老人抬頭看了她一眼,笑的十分慈祥,一瞬間勺子就想起了老掌柜。要是爺爺還在這,那該多好……她那個時候如果就出來做小二,努力跟爺爺一起守護客棧,那爺爺決定要走的時候,她就能勸他留下了。

正想的入神,忽然有人搖了搖她,輕喚:「勺子。」

她茫然回頭,是掌柜,可卻不是爺爺,是書生。不由鼻尖一酸:「你出來幹嘛。」

書生十分無辜地看她吸吸鼻子進去,待她走了,才微微偏眸看那糖畫老人。糖漿已經化開,隱約飄散甜味,鑽入鼻中。書生眸色頓頓,聽見勺子在喚自己進去搬鍋子,這才進去。

不多久,就有個滿臉病色,衣著光鮮的中年人走了過來,喑啞著嗓子:「芝芝會喜歡吃的,給我來一個。」

糖畫老人淡笑:「請轉一副畫吧。」

男子轉了一隻猴子,老人澆糖成畫,遞給他,說道:「你也嘗一口吧,吃了,能忘卻憂愁。」

男子神色略有恍惚,低頭咬了一口,果真是甜進了嘴裡,緩緩甜入心底……憂愁似乎真的頃刻散去,再無病痛。

下人見他神色恍惚,提醒道:「老爺,該去訂酒宴了。」

中年人擺擺手:「你拿菜單給掌柜,我回去了。」

說罷,就拿著糖走了。下人搖搖頭,難道是病糊塗了不成。

勺子把骨頭放進大砂鍋,文火熬制,再添上些許藥材。等客人點湯麵時,這湯再澆灌上去,味道可好極了。而且起鍋時再放鹽,更能鎖住湯汁濃郁香氣。這樣取湯之鮮美,但同煮的肉卻不能入鹽味,若是主吃肉,便先放鹽,肉才更有味道。

才剛放入砂鍋,勺子已經能想到那肉湯了,聞著微微肉香,看著當早點的白粥配醬菜都覺得美味。等了一會不見書生進來,正要喚他,就見他進來,拿了一張寫滿菜名的單子,笑道:「何員外家要辦酒宴,在我們這訂了二十三道菜,後天一大早就送過去。」

勺子眼一亮,接過來一瞧,道道都是大菜,簡直是每個字都閃著錢,登時樂開了花:「沒問題,明天我去買食材,後天天不亮就起來做。」

接到這單子,勺子心情大好,加上今日客棧生意不錯,晚上趴在一旁看書生數銀子,眼都笑成了豌豆。書生偏頭看她:「手好了么?」

「好了。」勺子抬指抹了抹紅潤有傷的唇,「這還有點疼,藥膏呢?」

書生正色:「我幫你上藥。」

勺子嚴詞拒絕:「不許碰我!嗯,還有酒。」

書生負手望天,嘆氣。要是想得起昨晚做了什麼還好,被她嫌棄也心甘情願。可是他什麼都想不起還被嫌棄,用人間的話怎麼說來著,對,比竇娥還冤!

第三天一大早,勺子就起來做菜。因大部分都是冷盤,很快便做好。辰時就將食盒搬上馬車,駕馬送去何家。

到了何家,叩響門環,一會就有人來開。勺子笑道:「同福客棧送菜來了。」

那下人迎她進來,把菜搬到廚房,弄好了後,勺子說道:「共計四十五兩七十三文錢。」

那人說道:「這錢暫時沒法給,先賒賬。」

勺子眨眨眼:「我們是小本生意,不賒賬。」

那人無奈道:「我也沒辦法,老爺自從前天回來,說頭暈睡一覺,到現在還沒醒。可不就得了那最近鎮上都犯的昏睡病。錢庫的鑰匙在老爺那,我們哪裡敢去要錢呀。估計今天也沒酒宴開,等老爺醒了就把錢給你。」

勺子瞪大眼:「這可不行,誰知道何老爺什麼時候醒。」

那人嘿嘿笑了兩聲:「那有什麼辦法,姑娘有法子就把老爺叫醒啊。」

看著他一臉無賴,勺子真想揍他,氣道:「得了昏睡病也不讓人來告訴我們,現在還賴賬。」

那人將她推了推:「去去去,哪兒涼快去哪兒,這個月有沒工錢發都不知道了,還有閑情給你報信,再不走打你。」

勺子氣呼呼揚手要呼了他,想了想還是忍下了,要是她這一掌拍過去,她的菜錢就真的沒了。

書生正在門前打掃,就見勺子駛了馬車繞到後面,再回來時,氣沖沖的進來,連喝了幾杯茶,氣道:「掌柜,何家賒賬,說何老爺沉睡不醒,沒銀子付賬。」

書生微蹙眉頭,勺子氣得鼓腮:「今晚我就去探個究竟,看到底是什麼鬼魅在作祟,想欠我們客棧的錢,休想。」

那麼多白銀可不是說笑的,勺子心疼那錢,等天一黑,就準備去何府。推門出去,一步跨過欄杆,俯身往那邊飛去。

何府早就寂靜無聲,偌大的家連個看守的下人也沒。

自從何老爺得了昏睡病,管家帶頭懶,一眾下人也琢磨著要不要去偷鑰匙開財庫,拿自己的賣身契卷錢走。

勺子潛入何府,恰好就聽見幾人躲在房裡說這事,不由搖頭。一間間房尋過去,終於見到了何老爺。她站在床邊瞧著他,不見病色,也沒異樣,就跟睡著了沒什麼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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