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郎心欲鐵卻柔情 第四節

「你說這案子里你已經無法抽身,是什麼讓你覺得你陷進去了?」這是龍二最在意的。無法抽身到只能與他和離來保護他,就意味著她身邊潛伏著危險。

「我被人監視了。」

「監視?」龍二皺眉。

「很巧妙的監視。我也是近期才確定下來。這也讓我明白,那幕後兇手確實一直在懷疑我。但我沒想通,他為什麼不殺我。」

龍二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二爺該是知道一白兄死於酒後溺水身亡,是意外。但他死的時機太巧,在他完成了琴譜的前半部分四處奔走就要有線索的時候,在我就要把後半部琴譜完成的時候,他去世了。他走了之後,那些跟著他一起查案子的琴師散的散,躲的躲。這事就從此沉寂下去。」

「除了華一白,還有別的琴師莫名身亡嗎?」

「沒聽說。」

「那你為何會覺得要殺你?」

「我瞎了。」居沐兒摸摸眼睛,「也許是我多疑,但我確實覺得這事蹊蹺。為我治眼病的祁大夫醫術高明,人人誇讚。可我瞎了沒多久,他便搬了地方,離開了京城,說是返鄉養老。我偷偷找過別的大夫診眼睛,他們都說治不好了。雖然沒發現之前的診治有什麼問題,可我瞎的時機與華大哥的死都太湊巧,所以我一直懷疑。」

居沐兒說到這裡,咬了咬唇,又道:「後來我發現我被人監視,我才更疑慮為何那人不殺我。費這般周折,殺了我豈不是簡單?還有一件事我沒想通,那就是他為何要殺史尚書全家。要奪回琴譜,偷偷潛入動手便好,若有人阻攔,殺掉阻攔的人便好,為何要滅門?」

「為何你一口咬定兇手行兇,是為了奪回琴譜呢?」

居沐兒呆住,她還真是沒想過除此之外的任何動機。

「因為這是師先生臨終以琴曲告知的,那琴曲里大有玄機。」居沐兒將與雅黎麗說的那些推測講與龍二聽。前面那五首雜糅的曲子並非單純訴冤,更有解釋點明後面那完整琴曲的意思。

龍二想了想,問:「沐兒,你們學琴的聽琴曲,都能聽出來裡面的故事?」

「有一些是可以的,比如金戈鐵馬,比如高山流水,比如婉約訴情……」

「可裡面什麼談情說愛了,遠征不回家了,然後等著心上人回來了,這些只是聽曲子,你們就能聽明白?」

「這個,自然是要了解作曲之人的意圖及背後的故事,再配合琴曲解釋。」

「所以那師伯音是知道作曲人是誰,還知道那人的故事?不然他怎麼能告訴你們這麼清楚?」

居沐兒又是一愣:「據傳,這琴曲是史尚書所得,他解彈不出,才請師先生幫忙。」

「那麼說來,如果不是師伯音原本就知道這琴曲的玄機,便是史澤春知道。史澤春把琴曲來歷告訴師伯音,但自己全家卻遭了毒手。於是師伯音想方設法,要把這琴曲之秘泄露出來,也許他知道這樁慘案定是與這琴曲來歷有關?」

「我就是這般想的。」居沐兒道,「那琴曲與雅黎大人所彈的曲風相近,我已拜託她在西閔國研查此曲。」

「雅黎大人?」龍二「哼」了一聲,「我就該想到你要去見她是有古怪,我當初就是太相信你了。」

居沐兒低頭不語,如今龍二時不時都要戳一下她的痛處,她無奈卻又慚愧。

「後悔這般對我嗎?」

居沐兒不說話,「不後悔」這話怎麼都不能與他說。

真是沒心沒肺的!龍二瞪著她,心裡很不滿意。

居沐兒低頭悶悶地繼續把話題轉回來:「師先生死前費這般工夫解彈琴曲,一定自有他的深意。就算兇手不是為了奪回琴譜,其目的也定是與琴譜有關,我只是不明白,為何要做到滅門這一步。」

「也許根本就與琴譜無關,定是有深仇大恨才會痛下殺手。你們彈琴的都有些瘋魔症,一遇上琴就喜歡把所有事都往上靠。哪有為了搶一本破琴譜就殺了人全家的,這種理由只有傻子才信。」

這話居沐兒可不愛聽:「二爺說的傻子,可是把所有判案的人都扯進去了。當初給師先生定罪,不就是說他為了把這絕世琴譜佔為己有才做出這般狠絕之事嗎?再說了,二爺不懂琴,自然對琴沒甚念想,可就如同有人會謀財害命的道理一樣,一本絕妙琴譜,千金難求,為得此物,動了歪念也不出奇。但我並非因為這事件中有本琴譜才會斷定與它有關,而是師先生臨終特意解彈此曲,定是有其緣由。如今不是有傳言,說這琴譜是本武功秘籍嗎?若事情與琴譜無關,又何來此傳言?」

「我說一句你回這麼多句。」龍二沒好氣,倒了杯水遞給她,「你覺得琴譜會是武功秘籍嗎?」

居沐兒接過水老實不客氣地喝下了。她小臉微紅,也不知是辯駁得有些激動還是病情未愈。龍二有些不放心地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額頭,覺得還是有些熱。

居沐兒答道:「我們學琴的都是瘋魔的,只知道琴譜,不知道武功秘籍。」

龍二捏她的臉,她又開始調皮搗亂了。

「反正,師先生以琴聞名,未曾聽說他對武學有研究,而史尚書也似乎並非武學高手。再者說,要把武功秘籍藏到琴譜里,這作曲之人不但得武藝超群,更得有高深的琴技本事,缺一不可。我是沒聽說琴界里有哪位高人武學如此精湛的。」

龍二點點頭,對這點倒是贊同。要把武學秘籍記到一般人解彈不出的琴譜里,確實需要很大的本事,這個倒是可以查一查。

這時居沐兒又道:「琴譜的秘密是我發現的,所以若是此案真與琴譜有關,便算是我贏了。」

「你倒是會算計,這有關的範圍太大,沾上點邊就算贏了,你真佔便宜。可不能這般取巧,要最後抓到兇手才算數。」

「若是憑我的推測和找來的線索抓到的兇手,也是算我贏。」

龍二走到床邊給她抖抖被子,不接她這話。居沐兒繼續嘮叨:「二爺重信,我是信得過二爺的。」

「不必拍馬屁,爺如今不吃這套了。」

居沐兒似沒聽見,繼續道:「所以之前說好的條件,二爺是一定會遵守的。一會兒二爺就把丫環屬下們全帶走,今後我們不必往來,若是查案中有何進展或問題,可讓人秘密捎個信,我們約個隱秘之處見面便好。」

龍二轉過身來瞪她。可居沐兒看不見,自顧自繼續道:「二爺莫忘了,不能讓人察覺二爺插手此事。還有就是,二爺若是查出什麼消息,也得讓人通知我一聲的好。此事萬不可魯莽衝動,萬事想妥當了再行對策。」

這還用得著她教?

到底誰才是呼風喚雨運籌帷幄的爺?

龍二連與她拌嘴的心情都沒有了。他把她拉上床,給她脫好鞋蓋好被,將她裹好了,看那頂丑帽子不順眼,很想丟了,可居沐兒護著不幹。龍二拉拔不過她,瞪眼半天隨她去了。

居沐兒睡好了,用溫柔賢淑的語調道:「二爺慢走。」

偏不走。

龍二隨手拖了把椅子過來,坐在床邊,道:「你說說,你琢磨了這事兩年,心裡可有懷疑的對象?」

懷疑的對象?

居沐兒顰眉——每一個參與過此案,位高權重的人都值得懷疑。

「自我知道那琴曲之意後,我便想過。許是寡情薄義之人被人揭了老底,怕被發現醜行,所以誓要奪回琴譜。刑部丁尚書有妻有妾,權勢通天,我聽說他常上煙花之地,頗為好色,做出欺情負義之事該也不會讓人意外。而他夫人娘家有權有勢,尚書大人懼內立規,絕不讓其他女子生下一兒半女,這種種聽來,似有奪譜殺人的動機,但他琴技一般,難明風雅,若有人要揭他惡行,為何藏意琴譜?這有些不合常理。」

居沐兒說到這裡停了停,又道:「但也有可能那人就是防他明白。可是我之前打聽過,丁尚書是京城人士,自小便在京城長大,這曲子里的什麼遠征等歸所指與他不符。不過,也許遠征等歸只是寓意。」

她絮絮叨叨分析個沒完,認真的表情讓龍二忍不住笑了:「這麼複雜,你的腦袋瓜能轉過來嗎?」

居沐兒撇嘴不理他,是他讓她說的,她說了卻又被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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