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葯,謊言,惡作劇 第二十七節

言溯蹙著眉,不容置疑的語氣:「你不舒服?」

……要不要這麼跳脫……

彼時,甄愛正抱著手臂。

聽了這話,她一愣,驀然想起江心死的那天,她也是這樣抱著自己立在一旁。當時,言溯也感覺到了她的異樣。不同的是這次他的話裡帶著點兒關切,不像當初那麼冷冰。

賈絲敏幾不可察地皺眉,語氣卻關心:「甄愛,你要是膽子小害怕,就出去吧。」

甄愛猶豫半刻,拿手反覆摸著脖子,看著那片白布,搖了搖頭:「不,不是因為她。」

那個案子她和江心認識,看見滿地的血腥,會有輕微的不適;可安娜對她來說,就跟以往見到的任何陌生實驗屍體一樣。

言溯認真了:「是因為什麼?」

甄愛想起上次和言溯講童話的場景,遲疑地低下頭:「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言溯顯然對這個結果不滿意,大步過來,直接握住甄愛的胳膊把她拎了出去。

他將她拉到黑暗裡,沉聲命令:「現場的任何異常,都是至關重要的。」

甄愛更窘,越說聲音越小:「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想起我媽媽以前說過的話。」

他居然沒覺得無語,反而很認真:「什麼話?」

「我媽媽說,不要撞到黑貓,不要從梯子下面走過,不要……打碎鏡子。」甄愛抓抓頭髮,「因為這樣……」

「因為這樣是不詳的,會招來禍事。」言溯平靜地接過她的話。

這是西方最古怪的三條迷信,他當然知道。

直到甄愛說出來,他才發現犯罪現場也有這三樣東西。講台上安娜的黑色衫帽,人字梯中間的死者,以及窗戶邊的碎玻璃。

玻璃?不,他記得,還有鏡子的碎片。

教室里的儀容鏡不在了,碎在地上和玻璃混在一起。

這奇怪的違和感是怎麼回事?

言溯戴上手套,走到講台前,檢查安娜的衣物和小坤包。

周圍的警官或許都了解言溯的習性,都靜止不說話。連夜間的風都通人性地停下來,窗帘在一瞬間靜默。

甄愛也放緩呼吸的聲音,她知道他觀察的時候,極不喜歡被打擾。

偌大的教室里,彷彿只有言溯一人是活的。白蒙的燈光下,他微微低著頭,棱廓分明的側臉上有一種全神貫注的性感。

他全然沉入自己的世界。周圍的環境全部虛幻,只有他眼中的焦點才是真實。他有條不紊地翻看著桌上的那堆衣物,銳利的目光時不時落在桌腳的安娜身上。

高中生式的運動衫,死者沒有化妝——很低調,不想引人注意,不是她一貫的風格;

運動衫背後有套帽,外加黑衫帽——兩頂帽子;

她想低調?

衣服上很多塵土——掙扎並在地上翻滾過;

死者的脖子,繩子勒痕不整齊,邊緣大片摩擦——死者和兇手有劇烈的較量掙扎。

教室地面——沒有痕迹;

上衣套帽很乾燥,唯獨尖端處有一團圓圓的濕潤,摸上去涼涼的,形狀感很強——像是帽子底下放過一團水。一團?

一套黑色的性感束胸緊身衣,丁字褲,胸衣是聚攏型的——她準備赴約。浪漫約會?喜歡的人?預期有一場性關係?

可按照她和剩下四人的約定,晚上哪有時間?

打開小坤包,亮閃閃的手機,手機殼上有條裂縫,但被粘上了。壞的手機殼她不會用,除非已經出門找不到替換的——最後一次出門後摔壞的;

包里很多化妝品,粉底BB霜,睫毛膏腮紅,唇彩眉筆——少了一樣。

運動褲的口袋裡有兩小管葯,安眠 致幻,誰的?

安娜的?——她帶葯幹什麼?

兇手的?——為什麼不給安娜用,反而那麼費力地殺人?

言溯擰著眉心,拿起安娜的手機翻看,最後一次通話記錄在下午4:26,打的NBA訂票電話。4:30收到一條確認信息,內容是安娜預訂的5張籃球賽入場票成功取消3張。

之後的信息,戴西和托尼的已讀卻無回覆,凱利的未讀。

言溯一邊翻看手機,一邊分心和警官們說話:

「第一,這裡不是案發現場。第二,死亡時間不對。第三,那群學生里至少兩人,在沒人報警前就知道安娜死了。」

他看著手機,語氣太過冷硬,明顯沒從沉思中回過神來,以至於這番話說完,現場竟沒人敢問為什麼。

只有甄愛聽得入神,不自禁地應和:「為什麼?」

說完見大家都警惕地看著自己,甄愛莫名其妙,言溯有那麼可怕么?他很無害好吧。

言溯淺色的眼瞳里倒映著手機屏幕的光,靜了一秒,側眸看她。

甄愛看著他如秋水一樣澄澈靜遠的眼睛,腦子裡一下空白。她還微愣著,他卻須臾間恢複,眼眸中帶了一絲極淡的人情味,彎彎唇角:「你說呢?」

她這才意識到她打擾了他安靜的思索,所以才出現剛才片刻的陌生。

可他一回過神來,就不自知地濾去了冷漠和生硬,只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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