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部分:「名校情結」的思考似水流年

大四的時候女生們終於在詛咒和抱怨中離開了居住生活了三年的東區,搬進了嶄新的學生公寓。東區是活該被詛咒的:這裡的樓房破破的黑乎乎的,偶爾還散發著霉味兒;小小的房間里擠了六個人,天花板上不時會飄下幾片石灰,落在姑娘們鮮艷美麗的衣裙上;水房和公共廁所連成一體,里外的水流聲相映成趣,肥皂洗衣粉的味道和某種特殊的氣味形成對流。東區的衰老和女孩們的青春實在是對比鮮明。可是東區又是理所當然應該被記住的,只因為這裡是有故事的地方。

東區的別名是「江南女子第一監獄」,這裡的阿姨早已練就了一雙堪比「齊天大聖」的「火眼金睛」,即使是性別為男性的小小蒼蠅也休想逃過她們的眼皮。過分的嚴格往往會造就一種特殊的神秘感,而神秘感常常是慾望的驅動力。這就是為什麼每逢學期結束,都會有成群結隊的男生借幫女同學搬行李之名爭先恐後地來這破舊不堪的東區參觀了。他們的眼裡跳動著快樂的光芒,彷彿這裡是幸福的天堂。

東區的大門口是個愛情集散地。每天晚上,這裡都上演著一出又一出精彩的現代愛情故事。情侶們擺出千奇百怪的造型,有的竊竊私語,有的深情相擁,有的涕淚俱下,有的旁若無人地接吻。有漂亮的女生在左顧右盼,還有孤單的男孩子在做著不知得失的等待。夜裡11點半,東區的大門被無情地關上,一對對情侶們隔著鐵欄杆「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咽」,儘管,不到12小時他們大都又要見面了。有時我會想,如果勤於觀察,認真觀摩東區門前的這經典的一幕幕,從中捕捉靈感的話,說不定哪一天我會成為一個傑出的愛情劇大師的。可惜,那時我的注意力完全被東區門口的小攤上擺放的餛飩、肉夾饃、粉絲湯、炒河粉所深深吸引,只顧口腹之慾,根本無暇理會人類偉大的愛情了。

東區食堂,沒有男生在一起吃飯,少了邊用餐邊看帥哥的樂趣,卻可以放下矜持,盡情忘我地填飽肚子。大概是女孩子們狼吞虎咽的樣子讓食堂的師傅們頗為擔憂吧,終於有一天,食堂里所有的餐具都被換成了粉紅色的,溫柔得要命。手持那樣一把溫柔多情的湯匙,櫻桃小口的半徑莫名縮小了幾毫米。食堂的食物實在是不敢恭維的,以至於在喝湯時,我常常會有跳下去游泳的衝動,實在是清澈透明呀!為了消減飯食的無趣,只好在用餐時欣賞著周圍的美女。常常會聯想到張愛玲文章中的那句:「如果說廣東一代深目削頰的女子是紅燒排骨的話,那上海的女子就是粉蒸肉了。」我傻傻地想著自己像哪種食物時,不小心咽下了蒸雞蛋里殘留的雞蛋殼碎片,咳嗽不已,飯末亂噴,引得「紅燒排骨」、「粉蒸肉」們紛紛側目。

東區的每一間宿舍里都居住著六個可愛的孩子,她們會鬧一些不大不小的笑話,為生活添油加醋。寢室里最快樂的時光永遠是在晚上熄燈之後,我們躺在簡陋的小床上,海闊天空地開著「卧談會」。一年四季,從不間斷。冬天,房間里冷得像冰窟。窗戶又恰好壞了,風一吹,咯吱咯吱的。夜晚,我用被子一層層把自己裹起來,覺得自己像是放在冰箱里的一條被凍了千百年的魚。唯一能活動的是一張嘴,樂此不疲地一開一合。從喜愛的明星到喜愛的食物到喜愛的書籍到喜愛的男生,每個人都在別人的故事裡體味著自己的心情。三年的光陰就在這開開合合間悄然流逝著。

有一個男孩子曾經對我說過,他說,大四的女孩就像是西紅柿——不是水果裝水果。當我們過了水果般的年齡,成為校園裡「高齡女生」時,我們終於搬離了東區,帶著快樂回憶奔向新生活。只是偶爾想起一些這裡的故事,想起我們在水果般新鮮的歲月里曾做過的夢說過的話和愛過的人,會有一點點,只是一點點的傷感和難過。然後,年華似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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