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老師(下)是升華,還是墮落

拉拉:(從沙發上跳起來,喊叫)偽君子!騙子!小丑!你們兩個叫我噁心!

瓦洛佳:早上好,你醒了?小心別把嗓子喊破了。去廚房找維佳吧———他吐出來就好了!

拉拉:小人,壞蛋!我恨你!(對葉蓮娜·謝爾蓋耶夫娜)您也太傻了!您怎麼能容忍?怎麼敢容忍?!您難道還看不出他們像捉弄個———對不起———傻瓜似的捉弄您嗎?其實早該把我們掐著脖子給轟出去了。有什麼好爭論的,從後面踹上一腳就完了,讓我們想都別想!……老天爺,您沒有一點兒對自我的尊重!有人踩您的頭,您還和他們一塊兒唱?唱什麼「互相讚美」!

看到拉拉歇斯底里了,葉蓮娜·謝爾蓋耶夫娜走進廚房。

瓦洛佳:這就是結局,好極了!(對巴沙)我的朋友,永遠別跟女人打交道。兩分鐘以前我還以為一切都泡湯了,可現在我有一個絕妙的主意。(把巴沙拉到一邊解釋著什麼)

葉蓮娜:(拿著一杯茶走進來,遞給拉拉)喝口水,平靜一下。

拉拉:您相信他們了,是嗎?他們可會裝了。他們有各式各樣的打擊對手的花招。我不是一開始就提醒您給他們鑰匙嗎?您怎麼啦?……唉,您呀,真是的!……為什麼相信他們?您為什麼憐惜一切人?不能憐惜一切人!永遠不能這樣!

葉蓮娜:(平靜地)現在幾點了?

瓦洛佳:三點,葉蓮娜·謝爾蓋耶夫娜。(朗誦腔)黎明就要來到這個籠罩著白夜的城市,初升的太陽那血紅色的光芒……

葉蓮娜:感謝。(對拉拉)對不起,我要去躺一會兒。

拉拉:請吧,葉蓮娜·謝爾蓋耶夫娜!葉蓮娜·謝爾蓋耶夫娜———

葉蓮娜:噓!別出聲,再也沒有葉蓮娜·謝爾蓋耶夫娜了,葉蓮娜·謝爾蓋耶夫娜已經死了。

葉蓮娜悄聲宣告著自己的滅亡,但這可怕的訊號只被拉拉一個人收到了。葉蓮娜老師完全懈怠地向外走去。這一夜的鬥爭使她彷彿老了十幾歲,她的背影顯得蒼老、疲憊而又不堪一擊。我們親愛的葉蓮娜老師的確需要休息了。就在此刻,瓦洛佳卻又在策劃著另一個惡毒的計畫……

停頓。

拉拉恐懼地看著葉蓮娜·謝爾蓋耶夫娜。

巴沙:(對瓦洛佳)你瘋了!天知道,你瘋了。

瓦洛佳:(平靜地)為什麼?

巴沙:因為這是卑鄙下流的。

瓦洛佳:什麼什麼?這話可不像是你說的!

巴沙:反正以後我不再敬重自己,我不是男人。

瓦洛佳:唉,你呀,我純潔的!唉,正派的!唉,規矩的!

巴沙:別再說下去了!你知道我和拉拉的關係。瓦洛佳:那又怎麼了?你也明白,不到最後的一步就沒戲。而且我們又不來真的,只是嚇唬嚇唬。葉蓮娜———你自己也看到了,再進攻一下她就徹底垮了。

巴沙:反正都一樣。我不行,對不住。

瓦洛佳:笨蛋,十足的傻瓜。跟個娘兒們似的!

拉拉:葉蓮娜·謝爾蓋耶夫娜!我們這就走了,葉蓮娜·謝爾蓋耶夫娜。您聽見了嗎?我把他們帶走。我們走了,走了。全結束了!巴沙,穿衣服吧。拉拉走進廚房,試圖推醒酣睡中的維佳,巴沙在屋裡找到短外套,穿上。

瓦洛佳:(雙臂交叉抱在胸前,冷眼旁觀)巴沙,穿衣服吧。簡單明了。(巴沙停住了)穿衣服吧。穿衣服吧,娘兒們。(輕聲在笑)你到現在還這麼聽她的話!

巴沙:你得明白我不能那麼干。我們約定好將來結婚的。這等於出賣了我最寶貴的。

瓦洛佳:想一想!出賣最寶貴的,讓自己活下來。事業需要我們!明白嗎?這是事業的需要。

巴沙:為了哪個事業?讓它完蛋吧!我已經不懂了,我們為什麼來這裡?也許你能給我解釋,我們為什麼要搞這些鬼名堂?

瓦洛佳:啊,你問這個?!我看,你合著把什麼事業都忘光了,合著我一個人瞎忙活。誰求我來著?搞不懂。你為他們使出渾身解數,他們非但不感激你,反而朝你臉上吐唾沫。誰也不想把手弄髒,膽小鬼!

巴沙:和膽小鬼有什麼關係?瓦洛佳:為什麼我和你們攪和到一塊兒去了?白痴!丑道德家!你首先是侮辱我作為藝術家、美學家的感情!你破壞了我一整套戰略戰術,傻瓜!

巴沙:我,瓦洛佳……

瓦洛佳:閉嘴。我早看透你了,一輩子只想著和老婆睡覺。感謝上帝!每個人都有他的需求。可是以後甭想著再求我爸為你開後門。懂了嗎?我還得看看,你要是考不上大學,被充軍發配或是去了職業技術學校,被拉拉甩了,到時候還有什麼臉見人。(笑)你自己也聽到了,人家女孩兒便宜了不賣。停頓。

瓦洛佳的嘴貼近巴沙的耳朵,用近乎嘲諷的語氣告誡著。他終於找到了最有效的炮彈,成功地打垮了巴沙的最後一道防線。是的,什麼愛情、未來,統統要從現實出發,「人家女孩兒便宜了不賣」。巴沙在這一回的交易中選擇了放棄,他軟軟地癱坐在椅子上。這或許是他十八年的人生里程中最艱難的一個決定……

巴沙:(悶聲地)算了。

瓦洛佳:什麼———算了?

巴沙:見你的鬼!我同意。

瓦洛佳:噢!我還等什麼!我一直認為:把自由給自由的人,把權力給老爺。從最高的原則立場看,我做這一切……

巴沙:瓦洛佳,我理解你。只是你要記住,萬一拉拉以後……

瓦洛佳:聽著,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的?她可是第一個就把你出賣了。實話跟你說吧,我在九年級的時候也喜歡上她了,但我及時認清了她———壞女人!停頓。

巴沙:不知道為什麼,我現在特想扇你一耳刮子。

瓦洛佳:(笑)這是因為你的猶大情結在作怪。

巴沙:要知道我清楚得很,我同意了一個無恥的行動。我將要咒罵我自己。

瓦洛佳:行了,行了。少來陀思妥耶夫斯基那一套。我為什麼喜歡日本人,因為他們善於隱藏自己的感情,有禮貌地微笑,絕對深不可測。

拉拉:(把維佳拖進房間)他的衣服在哪兒?

維佳:你拉我幹嗎?我想睡覺。

拉拉:我讓你睡覺。我讓你睡覺!你在哪兒睡?回家在家睡!收拾你的破爛。

巴沙,幫幫他。

瓦洛佳:小姐,你好像是在管你不該管的事。你本來是個茶花女式的人物,卻偏要乾女政委的事。

拉拉:我根本不想理你。

瓦洛佳:你看她多忘恩負義。噢,上帝,這個女人對我多沒良心!

拉拉:(對巴沙)你站著幹嗎?幫個忙!你沒看他困得都快站不住了。

瓦洛佳:小姐,別瞎嚷嚷!要靜一點兒。

拉拉:要麼你現在穿衣服和我一起走,要麼……

瓦洛佳:要麼?拉拉:我沒跟你說話。

瓦洛佳:那我就告訴你:你收拾你的,我們還得待一會兒。對吧,巴沙?(巴沙不做聲)

拉拉:巴沙,我最後一次和你說……

瓦洛佳:(粗暴地)夠了,閉上你的烏鴉嘴!說過了———不走!停頓。拉拉從近處凝視著巴沙。

這對戀人就這麼對視著,拉拉好像是第一次這樣仔細地打量巴沙,眼前這個文學天才讓她覺得如此的陌生。巴沙幾乎不敢直視對面的拉拉,他努力將頭垂下。如果他的心裡還裝有廉恥的話,此刻的巴沙應該是愧疚的。瓦洛佳在遠處靜靜地等待著這個僵局的打破……

拉拉:這麼說你們是一夥的?和這個敗類一夥了?那好啊,有你後悔的時候。(像得了瘧疾似的慌亂地穿衣)

瓦洛佳:(擋住拉拉的去路)等一等,別急啊,還有件事,小姐。

拉拉:把手拿開!(掙脫,瓦洛佳抓住她的手,差點把她推到椅子上)你怎麼回事?你怎麼回事……傻瓜。

瓦洛佳:安靜地坐下。得由男人們做主。明白了?現在我們又回到父權制。(走到維佳跟前,後者趴在凳子上睡著了。瓦洛佳把他推了一下,維佳站起來,迷迷糊糊地睜圓了眼睛)

維佳:什麼?啊?你幹什麼?

瓦洛佳:起來,老兄,號角吹響了。(維佳嘴裡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別哼哼唧唧的,聽著!……你倒是站好了!(在他耳邊大聲喊叫)你還想不想得三分了?

維佳:什麼?嗯……(重新又試圖坐下。這時,瓦洛佳忙喝一口長頸玻璃杯里的水,朝他頭上噴去)嘿,嚯!你發獃呀你?你呀!(打噴嚏,清醒了些)

瓦洛佳:如果你再坐下,我們就把你扔到窗外去,明白了?

維佳:明白,瓦洛佳。別往窗外扔!(搖晃腦袋)見———鬼了!給條毛巾也好啊。

瓦洛佳:仔細聽好,當你在廚房打盹的時候,我和巴沙把事情辦妥了……看到了?(用頭指葉蓮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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