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更已將盡。
今夜只有風,沒有雨。
草蟲鳴叫,流螢耀光。
庭院中,燈光亦已亮起,燈火如星,照耀著滿園花樹,花樹間卻沒有綠女紅男,清歌曼舞。
滿院燈光似就只為王風一人而設。
王風現在正在六角亭中。
佳肴,美酒之外,還有麗人。
兩個年輕美麗的女孩子相伴在他左右,一個替他夾菜,一個替他添酒。
王風人雖未醉,心已醉了。
他的面色卻並不歡愉。
一個女孩子忍不住問道:「這酒菜不合你口味?」
王風搖頭。
「是我們讓你討厭?」
王風又搖頭。
「那為了什麼這樣不開心?」
王風道:「因為我有心事。」
「什麼心事?」
「一會見到武三爺,我不知怎樣才能將話說得婉轉一些。」
「他要你替他辦事?」
「你怎麼知道?」
女孩子微微笑道:「他請人喝酒大都是這個原因。」
王風「哦」一聲。
女孩子接道:「你不肯答應?」
王風頷首道:「所以我才擔心,他這樣待我,一開口就斷然拒絕實在有些過意不去。」
女孩子笑笑,正想說什麼,更鼓聲已遙遙傳來。
二更。
王風聽著脫口道:「他約我初更見面,現在二更了,怎麼仍不見人來?」
兩個女孩子都沒有作聲,一個用筷夾起塊紅燒肉,送到王風唇邊,一個捧起酒壺,替他添上美酒。
王風的目光忽然落在桌上。
一桌上的幾式小菜都是去得七七八八。
這個人本來不大懂得客氣,美酒佳肴當前更就向來都不會客氣。
可是兩個人的酒菜,他一個人隨隨便便就吃掉了七七八八,而且非獨可以吃下去,就將那剩下的三三二二也吃光了似乎亦不成問題,連他都覺得奇怪。
他隨口問道:「這好像只是一個人的酒菜呀。」
兩個女孩子相顧一眼,其中一個笑了笑道:「你是一個人,當然就只準備你一個人的酒菜。」
另一個接道:「武三爺來時,他的一份自有人送上。」
王風不滿意這個解釋。
武三爺與他相約在初更會面,如果武三爺這樣吩咐下來,即使只到了一個人,送上來的也應該是兩個人的酒菜。
除非武三爺根本沒有這樣吩咐。
他霍地起身,左右手暴展,一把抄住了那兩個女孩子的胸襟拉到身旁,笑問道:「武三爺到底叫你們準備多少人的酒菜?」
他雖然笑問,兩個女孩子已給他這個舉動嚇得花容失色。
酒壺筷子齊落地,兩個女孩子櫻唇不住在顫動,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王風追問道:「是不是只準備一個人的酒菜。」
兩個女孩子仍無話說。
王風雙手用力,兩個女孩子弱柳一樣在他手中搖擺,他還未將她們舉起,其中的一個已昏倒在他的臂彎之中。
王風停下手,瞪著那並未昏倒的女孩子,道:「你來說,是不是?」
那個女孩子趕緊點頭,顫聲道:「是。」
王風接問道:「此外他還有什麼吩咐?」
那個女孩子囁嚅著道:「他叫我們儘可能將你留在這裡。」
王風道:「他自己到什麼地方去了?」
女孩子搖頭道:「不知道。」
王風相信這是實話,將那兩個女孩子放下。
昏倒的那個女孩,倒在桌上,清醒的一個反而坐到地上,似嚇的雙腳發軟,站都站不穩了。
「老狐狸到底去了什麼地方?」王風摸摸下巴,喃喃自語。
突然揮手,手中的酒杯脫手飛出,叮噹的碎裂在一條柱上。
他的人跟著竄出了六角亭。
看樣子他似乎已猜到武三爺以美酒佳肴留他在六角亭以及武三爺現在的去向。
六角亭外花徑縱橫。
西風滿院,敗葉滿徑。
一踩上花徑,王風的身子突然飛起。
四道閃亮的寒芒擦著靴底從他的腳下飛過。
他腰背一曲,身影馬上落下,立時又是四道寒芒飛過了他的頭頂上空。
他若是人仍在半空,接來這四道寒芒很可能便打在他的身上。
幾乎同時,芭蕉葉翻,兩個衣衫慘綠的中年人手按蕉葉,左右從芭蕉樹後走出,攔住王風的去路。
王風冷冷的盯著他們,道:「你們是武三爺的手下?」
兩個中年人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似乎衣衫一樣慘綠的一張臉龐,木無表情。
王風冷笑一聲,道:「你們倆是聾子還是啞子?」
左面的中年人冷應道:「六角亭上早已給你準備了酒菜,為什麼你不好好的坐在裡面享用?」
右面的中年人介面道:「如果你認為不夠熱鬧,我們可以坐進去陪你。」
他們既不是聾子,也不是啞子,語聲比王風更冷。
王風道:「我已經享用過了。」
左面的中年人往亭中瞟一眼,道:「還有些剩餚,你何必這樣浪費。」
王風道:「剩的我請你們享用,還有那兩位姑娘我也請來陪你們。」
左面的中年人淡笑道:「你倒也懂得慷他人之慨。」
右面的中年人旋即道:「只可惜我們早已塞飽肚子,我們也不想陪,只想伴著你。」
王風冷笑道:「你們這豈非變了我的兩個跟班。」
「只要有錢賺,跟班不怕做。」
「你們好像還不知道我是個窮光蛋,根本就請不起跟班。」
「錢銀方面你儘管放心,武三爺已替你付過了。」
「你們原來也不是武三爺的手下。」王風不由的沉吟起來,道:「這隻老狐狸自己手下不用,一再花錢找人來,莫非要保留實力,對付李大娘?」他霍地一招手,道:「我現在要到外面走一趟,你們都跟我來。」
他說的響亮,兩個中年人卻動也不動,左面的冷笑一聲,道:「你坐在六角亭,我們是你的跟班,一出了亭子,可就不是了。」
王風道:「那又是什麼?」
「要命的殺手。」
「要命?要誰的命?」
「當然是你的。」
「如果回去六角亭坐下,你們就不要?」
兩個中年人一齊點頭。
王風嘆了一口氣:「只可惜我現在非要出走一趟不可。」
左面那個中年人同樣嘆了一口氣,道:「你一定要找死,我們也沒有辦法。」
右面的那個亦嘆道:「武三爺的銀子本來就不易賺的。」
嘆息聲中,兩個中年人的左右手都多一支短劍。
王風看在眼內,突然笑了起來:「你們也是用短劍?」
左面的中年人奇怪地道:「用短劍有何不妥?」
王風道:「我只是覺得太過於巧合,武三爺應該還沒有機會看見我的出手,怎麼偏偏找來兩個用短劍的人來對付我?」
「你也是用短劍?」
「比你們所用的還短。」王風短劍已在手,較之那兩個中年人所用的果然還短上半尺。
兩個中年人的面色不覺微變。
一寸短,一寸險,兵器用到那麼短的人,他的武功如不是極好,一定就悍不畏死。
這兩種人無論哪一種都不易對付。
左面那個中年人不由又嘆了一口氣,道:「武三爺的銀子果然難嫌得很。」
右面的那個應聲笑道:「只希望他的武功並不太高。」
左面那個道:「用那種短劍的人武功若是不好,就一定隨時準備拚命。」
右面那個笑應道:「那倒不要緊,我們兄弟豈非亦隨時都準備與對手拼一個死活?」
左面那個立時笑了起來。
王風似乎就笑不出來。
這次他嘆了一口氣。
武三爺未免為他設想得太過周到,非獨替他找來了兩個用短劍的對手,而且都是不要命的角色。
他很想知道這兩個人是不是真的敢拚命。
這兩人證明給他看。
他舉步,才一步跨出,兩個中年人的身子便飛起,怒雕一樣向他飛撲而來。
四支短劍左右刺向王風的要害,他們本身的要害都完全不顧。
他們跟王風簡直就像是一個師傅教出來的弟子。
碰上這種不要命的對手,王風不拚命也不成。
他的身子亦飛起,箭一樣射向左面那個中年人。
的確箭一樣迅速。
那個中年人身子凌空未下,王風便射入了他腹中。
一聲厲吼凌空暴響,那個中年人平刺而出的兩支短劍陡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