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來了。
兩個戴著紅纓帽的捕快,手裡早就準備著開棺的鐵鑿。
做這種事,他們像是很有經驗。
王風冷冷的站在旁邊看著,兩個人很快就將棺蓋啟開。
棺材裡薄薄鋪著層防潮的石灰,一個人靜靜的躺在裡面,嘴裡含著顆光澤奇異的珍珠,看來竟只不過像是睡著了。
官差道:「這人究竟是死是活?」
王風道:「你為什麼不自己摸摸看?」
人是死的,屍體已冰冷。
可是他臉色看起來的確不像是個死人。
這官差膽子並不小,不但探過他鼻息,還把過他的腕脈,忍不住皺起眉,喃喃道:「哪裡有死人的臉像這樣子的?」
王風道:「有。」
官差道:「他死了多久?」
王風道:「七八天。」
官差道:「死了七八天的人,看起來怎麼會還像活的?」
王風道:「因為他嘴裡這顆珠子。」
官差眼睛發出了光。
他也聽說過世上有種辟毒辟邪的寶珠,能夠保持屍身不腐。
他眼珠轉了轉,忽又冷笑道:「說不定這就是你們要運的贓物,用死人來運贓,已經不是什麼新鮮的花樣。」
王風道:「你是不是想帶回去查案?」
官差寒著臉道:「這是公事,當然要公事公辦。」
王風冷冷道:「只可惜死人厲鬼不分什麼公事私事的,他若要對你怎麼樣,我可不負責。」
官差遲疑著,眼睛裡交熾著貪婪和恐懼。
他終於還是伸出了手。
王風還是冷冷的站在旁邊著,連一點阻攔的意思都沒有,可是官差的手剛伸進棺材,就發出一聲慘呼。
官差的手竟已變成了死黑色,在燈光下看來更是說不出的詭秘恐怖。
兩個戴著紅纓帽的捕快臉色已變了,他自己更害怕,眼睛死魚般盯著自己的手,忽然暈了過去。
捕快們一步步向後退,看樣子好像想溜。
王風卻已擋住了門,沉吟著道:「要走也得釘上棺材再走。」
兩個人的手一直不停的發抖,眼睛一直在盯著自己的手,好像生怕自己的雙手忽然變成死黑色。
可是他們總算還是將棺蓋釘了上去,拉起那官差就走。
官差還在半暈半醒中,嘴裡不停的喃喃自語,就像是中了魔,又像是在做惡夢。
王風淡淡道:「你們最好趕快帶他找個大夫……」
血奴忽然道:「大夫沒有用,不管什麼樣的大夫都沒有用。」她的眼睛裡也在發著光,顯得又害怕、又興奮:「這種事一定要找宋媽媽。」
捕快立刻問:「宋媽媽在哪裡?」
他們顯然還聽過這女人是個巫婆。
血奴跳起來,道:「她就住在隔壁的屋子裡,我帶你們去。」
壁上的魔畫已被白粉掩去了一半,神秘漫長的黑夜還沒有過去。
王風面對著這片牆壁,彷彿想看穿它,看到隔壁屋裡。
那種吃了之後就可以跟西方諸魔溝通的魔餅,是不是就在那屋裡煉成的?
壁上忽然失去的第十三隻血奴,是不是就躲在那屋裡?
王風又拿起粉刷,開始刷牆。
他決心要在今晚上將這面牆粉刷一新。
他實在不願再看這幅魔畫上的怪鳥和妖魔,但他卻又很想再見到血鸚鵡。
因為還有兩個願望,兩個秘密的願望,他相信血鸚鵡一定會替他來完成的。
血奴很快就回來了,王風卻過了很久才看到她。
「你那位宋媽媽已經用法術治好了那幾位官差大人的病?」
「沒有。」
「她的法術不靈?」
「她的人不在。」血奴皺著眉:「平常這時候她本來都在屋裡的。」
「為什麼?」
「因為這是她拜祭的時候。」
「拜祭魔王?」
「九天十地間的諸神諸魔她都拜。」
「她用什麼來祭祀?」王風的聲音裡帶著譏諷:「用她的月經,她是不是還有月經?」
血奴沒有開口,牆壁里卻又「格格」的響了起來,很像是魔梟的冷笑。
魔梟不會躲在牆壁,牆壁本身也不會笑。
王風盯著血奴道:「宋媽媽的確不在?」
血奴點點頭。
王風道:「你剛才是已進去找過,還是只在外面敲了敲門?」
血奴道:「她不在的時候,沒有人敢進去,如果她在,我敲門的聲音她一定聽得到。」她又強調:「她耳朵靈得像只貓。」
王風卻不注意這一點,只問:「她不在的時候,為什麼沒有人敢進去。」
血奴道:「因為進去過的人都發了病。」
漆黑的門上雕刻著奇怪的花紋,象徵著某種說不出的不祥與邪惡。
門關得很緊,用力推不開。
王風還在推。
用手推不開,他就用腳。
小樓上沒有別的人,血奴已經睡著,王風點穴的手法一向很巧妙,尤其是點女人的睡穴。
睡在他身旁的女孩太噦嗦,他常用這法子。他一腳踢開這扇漆黑的門。屋子裡也同樣是一片漆黑。
一種絕不是人類任何言語文字所能形容的臭氣,臭得妖異,臭得可怕。
王風幾乎已忍不住要退出去。
就在這時,門忽然「砰」的在他身後關起,他反身去拉門,拉不開。
屋子裡又響起了種魔梟的笑聲,忽然在左,忽然在右。
王風連方向都抓不住。
他沒有嘔吐,恐懼已使他將那種無法忍受的惡臭都忘了。
笑聲在飛旋。
他眼前什麼都看不見,只覺得有陣陰森森的冷風吹了過來。
忽然間,他已被一個人緊緊抓住。
一個赤裸的人,赤裸的女人。
他一伸手,就按在她的乳房上,她的奶頭髮硬,乳房卻已乾癟。
她全身都已鬆軟乾癟,卻發出種令人無法相信的淫蕩笑聲。
「你要抓我,現在反而被我抓住了。」她猛力拉他的褲腰:「你要我死,我也要你死。」
王風全身戰抖,整個人都已虛脫,甚至連推都不敢去推她,只覺得有隻冰冷潮濕的舌頭,在毒蛇般舔著他的臉。
他想吐,連吐都吐不出。
她已騎在他身上,想讓他進去。
「我要你死,我要……」
王風突然用盡全身力氣,拿出紅石擲在她身上,她立刻呻吟一聲,王風已提起膝蓋,猛撞了她雙腿之間。
她的人飛了出去,撞在牆壁上,一聲震動過後,屋子裡忽然變得死寂如墳墓。
王風還躺在地上,不停的喘息。
門忽又開了,一道燈光照進來,照亮了這邪惡的屋子。
燈光後面,是一張蒼白而美麗的臉。
是血奴,她睡得並不久。
王風掙扎著坐起來,才發現身上的血污。
滿身污血的宋媽媽就坐在他對面的牆角,死狗般喘著氣,死魚般翻著白眼。
那塊血紅的魔石已不見了。
她身旁祭壇上漆黑的神幔還在不停波動,這裡沒有風,神幔怎麼會動?
剛才是不是有什麼飛了進去?
王風鼓起勇氣,衝過去掀起了神幔,只聽「吱」的一聲,一點黑影從裡面飛了出來,飛過他頭頂,飛入外面的黑暗中,就看不見了。
宋媽媽已經跪在祭壇前,張開了雙臂,伏地猛拜,嘴裡喃喃的詛咒道:「天咒你,咒你上刀山,下地獄……」
王風沒有再聽下去。
血奴正舉著燈,冷冷的看著他,臉上連一點表情都沒有。
王風勉強笑了笑,道:「你醒得真快。」
血奴冷冷道:「可是你若一睡著,很可能就永遠不會醒了。」
血奴拿著燈在前面走,王風在後面跟著。
他沒有再說什麼。
他心裡恐懼還沒有消失,情緒還沒有穩定,鼻子里還留著那種無法形容的惡臭。
他甚至已有點後悔,剛才不該去的。
他們又回到血奴的屋子,他剛推開門,手裡的燈忽然掉下,摔得粉碎。
屋子裡還有燈。
燈光照著那口嶄新的棺材,棺材的蓋子又撬開,一個人跪在棺材旁,手已伸了進去。
只伸了進去,沒有拿出來。
永遠再也拿不出來。
他頭上的紅纓帽已落在地上,一張臉已完全扭曲變形,身子已僵硬。
他沒有受傷,褲襠卻已濕了,地上也濕了一片。
血奴的手還在發抖:「他……他是被嚇死的。」
王風道:「嗯。」
血奴道:「他究竟發現了什麼?怎麼會被活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