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那天晚上下起了大雪。
雖然金蛇隊派出偵查犬去追他們,但他們留下來的足跡和味道,全都被雪裡覆蓋了。狗的長嘯聲也漸漸遠去。
森林像蓋著一件白色的毛毯,四周一片寂靜。
那天晚上他們在洞窟里過夜。這和心臟山深處的溫暖洞窟不同,大家肩靠著肩躲在洞窟里。沒有食物,也沒有火。
黑暗中的喬木上只有貓頭鷹在叫著。
咕……咕……咕……
游擊隊領隊在手電筒發出的微弱光線下,一邊粗魯地在科學大臣的包里翻找著,一邊嘀咕著說:"真不明白,最近飛船都沒有飛了,出故障了嗎?這是什麼?好像是機械的設計圖,上面好像還有公式,這到底是什麼機械……"
"飛船並沒出故障,叔叔你現在在看的,是一種新式武器的藍圖。大臣在死之前,把他所有精力都投注在這種武器的開發上了。"
"新武器?"
"沒錯,那是強大的令人不敢相信的炸彈,非常可怕的東西。它可以破壞一整個大城鎮。"
黑暗中,擠在狹窄洞窟里的男子們面面相覷。
"不過,那個武器還沒有做出來,目前還處在研發階段,才剛剛要開始製造。雖然有點可惜,但我想大臣也是因為製造了這麼殘忍的武器,所以才會慘遭報應,被殺害的。"
他這麼說著:"可即使沒有炸彈,布拉尼克還是打算要攻擊魯桑。就在這次冬至……"
游擊隊領隊的心撲通撲通地跳著。冬至!魯桑一年裡最重要、最盛大的祭典!
"因為冬天應該不會有干擾激光炮的濃霧……"他說。
"為什麼連這種事情你也知道?"雷尼克問道。
"這些事情全都寫在大臣的眼睛裡。"
領隊一邊晃著頭,一邊說道:"也就是說,人們心裡想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嗯,而且當人們憤怒或害怕時,心會變得更容易讀懂。大臣總是提心弔膽地過著日子。"
領隊雙手抱著自己的頭。
為了暗殺科學大臣,我們一直埋伏著。如果運氣好,或許還可以知道一些有關飛船故障的事情,所以才偷了這份重要文件,同一天還襲擊了大臣的家。除了我們游擊隊之外的其他革命團體,也把大臣書房裡的金庫爆了,偷出來了裡面的文件。
不過如果這個孩子的情報準確,所有的革命計畫全都為時已晚。如果魯桑被擊破,薩利亞就會滅亡,金蛇隊將攻佔薩利亞。這樣我們在魯桑設的中央秘密基地也將會被發現……
距離攻擊只剩五天了。即使是夏天,越過山頭到魯桑也需要一個星期,就更不必說是現在這種季節了,完了,沒時間了。
"一定要儘早讓魯桑知道才行……"
雷尼克說道,黑鬍子的領隊痛苦地回答說:"沒辦法!冬天的山路艱苦難行。而距離冬至僅僅只剩下五天了。"
"那麼該怎麼辦才好呢?"
"可以在飛船上裝置炸藥……"
聽到這句話,那傢伙插嘴說道:"叔叔!絕對不行。那樣做會造成巨大的爆炸。飛船的引擎是以原子為動力。如果使它爆炸,引擎的能源會在一瞬間被消耗掉,那樣會造成數十萬人的死傷,太危險了。"
游擊隊員們一開始不懂那傢伙在說些什麼。
他拚命地、慢慢地一點點開始解釋。
有關原子能源的構造、原子爆炸的可怕威力、放射線會造成的重大疾病等,他耐著性子仔仔細細地說明。
聽完後,大家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所有的人都掉進了深層的憂鬱里。
此時黑鬍子的領隊以強硬的口氣說道:"除了攻擊金蛇隊的總部,沒有其他的辦法了。雖然武器和人員都不足,但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
其他沉默的男子也點頭同意。
其實他們原本打算在明年春天集結國內的其他革命團體,一起策動革命行動。之前要全力地弄些武器,再結合南蠻島的反抗勢力,形成內亂。
那是讓布拉尼克軍事政府徹底瓦解的好機會。
男孩的煩惱和苦悶,也越來越嚴重了。尚未作好戰爭準備的游擊隊們,如果現在就發難,很可能要失敗。至少會超過預期死傷的人數。
該怎麼辦才好呢?一定要破壞那艘飛船!不過要怎麼做……大臣已經死了。他並沒有告訴任何人有關原子引擎和激光炮的秘密。那些重要文件目前正在這群革命黨員手裡。如果現在就把飛船給破壞,問題也就解決了。可是到底要怎麼做才好呢?
大家花了很長的時間不停地討論著。外頭的雪停了,天氣更加的冷了。由於大家實在太累了,於是就這樣穿著衣服和褲子,抱著武器,彼此靠著身體睡著了。
可是那男孩卻無法入睡。他一邊聽著那些男子們的鼾聲,一邊想著心臟山的事情。
熊媽媽還好吧……熊弟弟應該也長大了吧……如果現在再和我比賽摔跤,熊弟弟應該可以很輕鬆地贏了……如果當時我聽了熊爺爺的話就好了……
他很想要上廁所,於是悄悄地跑到外面用尿在雪上畫畫。這時突然有人從後面拍了拍他的肩膀,並傳來了低沉的聲音。
"是不是在雪上寫名字啊?"
他尷尬地搖了搖頭,急忙地停下來。
領隊站在那裡笑著。他也在他的旁邊,撒了很大的一泡尿。
這個時候,清澈的空氣里傳來狐狸的叫聲。
"啊!好可憐啊。"他喃喃地說著。
"什麼東西很可憐?"
"雉雞。剛剛狐狸把雉雞咬死了。"
"你怎麼會知道呢?"
"狐狸剛剛這麼說的啊,它說:再等一下,已經抓到吃的了,馬上就回去了。"
"原來如此。"
領隊抓了一把雪洗了洗手。
"對你來說也許很可憐,但對於狐狸來說,那可是一頓豐盛的晚餐呢。"
領隊把粗壯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今天……實在很不好意思。請原諒我。"
"嗯。"
領隊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來對待這個孩子才好。
那個孩子在天空中飛翔時,他曾以為這孩子是神。可是剛剛看到他用尿在雪地里畫畫的樣子,就是一個小孩,跟一般男孩子沒什麼兩樣。他只不過是個會飛的孩子罷了,而且還會讀懂人心、聽得懂動物的話。真是個不可思議的孩子啊!
"你……為什麼會飛呢?"
那原本很難解釋。雖然對他來說,這比起原子彈或是原子引擎的結構要簡單得多,伹卻找不到適當的話語可以說明。
"我想是因為我看得見風,所以能飛吧。"
這句簡單的話深深地刺進了黑鬍子的心坎。好像多少能懂,同時他也開始明白,自己離死已經不遠了。
"我……看不見風。"
他用一種悲傷的聲音喃喃自語著。
男孩仔細想了一會說:"我認為看不到本來就不該看見的東西,並不丟臉。不過如果認為,不該看見的東西並不存在,那就是一件可悲的事情啦。"
他的語氣強硬了起來。
"看得到本來不該看見的東西的人,有著特殊的力量。這種力量究竟是什麼?我無法說明。不過我不會因為沒有言語可以形容它,就說它不存在。我看得見風。叔叔,也許你現在看不到,那沒什麼。不過你不會因此就說沒有風這種東西,對吧?"
領隊搖了搖頭。
男孩握著他的雙手,兩眼注視著他,然後用一種溫柔的語氣說道:"叔叔,沒有什麼好怕的。看著我的臉,你就會明白。"
經歷過無數戰爭,且殺人無數的黑鬍子,突然被恐懼所包圍……
當那恐懼逐漸遠離後,他的心感受到了許多年來從未曾有過的平靜。
在那男孩的臉上,他清楚地看到了死去的弟弟的臉。
"謝謝……"他嘀咕著。
"叔叔,去睡吧!"
他牽著領隊的手,往洞窟里走去。
雪持續下了整整一夜,逃到洞窟的革命黨員的足跡,已經消失得一乾二淨,取而代之的是清楚地描繪在新雪上的各種動物們的蹤跡。
天亮了,兩個男子肩上扛著大炮走出了洞窟。現在必須回到鎮上,和其他的革命團體取得聯繫才行。要是全體一起行動的話,很可能會被金蛇隊發現。於是他們兩個人、兩個人為一小組,陸陸續續地走了出來。
"喂,那兩個人,沒問題吧?"
一個大男人向領隊問道。
"沒問題。那兩個人本來就是搭檔,那些傢伙對這片森林了如指掌。應該不會被金蛇隊發現的。"
身強體壯的大鬍子領隊仰望著天空說道,"嗯……雪停了。小心點,別留下了足跡。如果能再下場雪就好了……"
在旁邊的那男孩小聲地嘀咕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