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五回 又是金手

「陽光」的心還在跳,手腳還是冰冷的。

——花不拉為什麼會忽然逃走?他看見了什麼?

她想不通。

剛才從包袱里掉下來的那樣東西還在地上,那個包袱是她今天早上親手包起來的,裡面絕沒有任何一件可以讓人一看見就怕得要逃走的東西。

門又被推開了,這次進來的總算不是別人,是小方。

他睡得並不熟,無論誰都沒法子能在那種又冷又硬又透風的車子上睡得熟的。

他的耳朵一向很靈。

看見小方,「陽光」才鬆了口氣。

「你看看床下面是不是有樣東西?」她問小方。

小方只看了一眼,臉色也變了。

「陽光」更著急、更奇怪:「你看見了什麼?」

小方慢慢的俯下身,從床下撿起樣東西。

他撿起來的赫然竟是一隻手。

金手!

「這包袱真的是你今天早上親手包好的?」小方問陽光。

「絕對是。」

「那時候這隻金手在不在這個包袱里?」

「不在。」陽光說得非常肯定:「絕對不在。」

「剛才你真的親眼看見它是從包袱里掉下來的?」

「我看得很清楚。」

「那麼這隻金手是怎麼會到你包袱里去的?」

「我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這隻金手是「富貴神仙」呂三用來連絡號令群豪的信物,本來是絕對不可能在她包袱里出現的。

但是現在這件不可能發生的事卻偏偏發生了。

長夜還未過去,隔壁的屋子居然已經安靜了很久。

小方忽然又問:

「今天有誰碰過這個包袱?」

「沒有。」陽光的口氣已經沒有剛才那麼肯定了:「好像沒有。」

「是好像沒有?還是絕對沒有?」

「陽光」在猶豫,這個問題她實在沒有把握能確定回答。

她只記得這個包袱一直都是在她手邊的,幾乎沒有離開過她的視線。

——是「幾乎」,卻並不是「絕對」。

小方再問:「有沒有人能夠找個機會把這隻金手塞到你包袱里去?」

要在她身旁將這個包袱偷走也許不可能,但是要塞樣東西到她包袱里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陽光」立刻回答:「有。」她的眼睛忽然發光:「只有一個人。」

「誰?」

「陽光」指了指隔壁的屋子:「就是那個吵得我們整夜睡不著的女人。」

小方不說話了。

其實他早就想到了這一點,他們一路同車,現在已經可以算是朋友,在車上,那位胡氏總是坐在「陽光」旁邊,「陽光」總是忍不住要打瞌睡,趙胡氏要偷偷塞樣東西到她包袱去,絕不是件困難的事。

「也許班察巴那根本就沒有騙過呂三,我們的行蹤早已被發現。」陽光道:「所以他早就派出人來跟蹤我們。」

「你認為那對夫妻就是呂三派來的人?」

「陽光」咬著嘴唇:「我早就對他們有點疑心了,一個正正經經的良家婦女,明明知道隔壁有人,晚上怎麼會像那樣鬼叫?」

她的臉好像已經有點紅了:「也許根本就是故意要吵得我們睡不著,讓我們白天沒精神,她才有機會下手。」

這雖然只不過是她的猜測,可是這種猜測並不是沒有道理。

惟一不太合理的是:「如果呂三真的已經查出我們的行蹤,為什麼不索性殺了我們。」

「因為他還想從我們身上找出卜鷹的下落,所以只有派人在暗中跟蹤,而且絕不能讓我們發現。」

「如果那對夫妻真是呂三派來暗中跟蹤我們的,為什麼又把一隻金手塞在我們的包袱里?」小方問:「他們這麼做豈非也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陽光」不說話了。

這一點她想不通,這件事其中的確有很多互相矛盾之處。

隔壁那間屋子本來已經安靜了很久,現在忽然又有了聲音。

——男人咳嗽的聲音、女人嘆氣的聲音、有人起床的聲音、開門的聲音,拖著鞋子在地上走動的聲音。那對夫妻中無疑有個人起床開門走了出去。

三更半夜,出去幹什麼?

小方把聲音壓得比剛才更低:「我去看看。」

「我也去。」「陽光」一下子就從床上跳起來:「這次你可不能再把我一個人留在屋裡。」

剛才的腳步聲好像是往廚房那邊去的,現在廚房裡已經應該有人了。

可是大灶還留著火種,灶上還溫著一大鍋水。

小方和「陽光」悄悄的跟過去,果然看見有個人在廚房裡。

所有的燈光都已熄滅,這種最廉價的小客棧,是絕不肯浪費一點燈油的,更不會有巡夜的人。

可是天上還有星光,灶里仍有餘火,他們還是可以看得見這個人就是那位趙胡氏。

趙胡氏正在舀水,把大鍋的熱水,一勺勺舀入一個木桶里。

她身上雖然披著她丈夫的大棉袍,看起來卻還是像很冷的樣子,好像除了這件棉袍之外,她身上就連一寸布都沒有了。

小方的心跳忽然加快,因為他已經證實了這一點。

棉袍下面果然是空的。

她剛把滿滿的一勺水舀起來,忽然一個不小心,把木勺里的水打翻了,濺在棉袍上,她趕緊放下木勺,提起棉袍來抖水,於是她棉袍下面赤裸就像是初生嬰兒一樣的身子就露了出來。

她的身子看來當然絕不像是個初生的嬰兒。她的皮膚雪白,腰肢纖細,雙腿修長結實。

小方見過各式各樣的女人,卻從未見過如此誘人的胴體。

在這一瞬間,他的心幾乎要從胸膛里跳了出來。

幸好這時候趙胡氏已經打好了水,提著水桶走了。

小方和「陽光」躲在牆角後,看著她走遠,才長長吐出一口氣。

「陽光」忽然問他:「你看見了沒有?」

「看見了什麼?」小方故意裝糊塗。

「陽光」忍不住要笑:「你自己應該知道看見了什麼?你看得比我清楚得多。」

碰到這種事時,男人的眼睛總是要比女人尖得多。

小方只有承認。「陽光」笑了笑:「你當然也看過她的臉和手。」

「嗯!」

「你看她臉上和手上的皮膚像什麼?」

「像橘子皮。」小方形容得雖然不太好,可是也不算太離譜。

「她身上的皮膚呢?」陽光又問。

她知道小方大概是不肯回答這問題,所以自己接著說:「她身上的皮膚簡直就像是假的,像羊奶,我從來也沒有看過皮膚像她這麼好的女人。」

這一點小方也不得不承認。

可是一個女人身上和臉上的皮膚是絕不應該有這麼大差別的。

「你有沒有見過這樣的女人?」

「沒有,除非……」

「陽光」替小方接下去說:「除非她也跟我一樣,也用一種像『光陰樹汁』那樣的藥物,把自己的臉和手都改變了。」

這無疑是惟一的合理解釋。

這對夫妻易容改扮,參加這商隊,當然是為了要跟蹤小方和「陽光」。

就算這件事之中還有些無法解釋的事,這一點也是毫無疑問的了。

「陽光」又問小方:「現在我們應該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小方沉吟:「看樣子我們好像只有裝糊塗,只有等。」

「等什麼?」

「等著看他們的動靜,等他們自己先沉不住氣,等機會出手。」

這無疑也是他們惟一的法子。

因為他們不能走。

他們的行蹤既然已敗露,無論走到什麼地方都是一樣的。

只可惜等的滋味實在很不好受。

第二天還是和前一天一樣,太陽還是從東方升起,隊伍還是很早就啟程。

不同的是,每天早上都要高踞在馬鞍上將隊伍巡視一遍的花不拉,今天卻因為「身體不適」而沒有露面,代替他領隊的當然是「大煙袋」。

小方和「陽光」還是和趙群夫妻同車,丈夫還是那麼規矩老實,妻子還是那麼柔弱害羞,總是不敢抬起頭來見人。

「陽光」和小方當然也裝得好像什麼都沒有看見,什麼事都不知道一樣。

小方甚至連看都不敢再去多看那位趙胡氏,因為只要一看她,就忍不住會想到昨天晚上在那昏黯的廚房裡,閃動的灶火前的那一幕,就忍不住會想到那纖細的腰肢,雪白修長的腿。

那種幽秘邪艷,充滿了情慾挑逗的景象,叫一個男人不去想它,無疑是非常困難的。

幸好等到中午打尖過後,「大煙袋」就要他們換到另外一輛車子上去了,車行次序,好像也有了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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