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回 狡兔之穴

丁鵬回到了家,青青卻不在家,小雲也不在家,她們根本就沒有回來過。只有個討厭的柳若松在。

柳若松奴顏婢膝地走了過來道:「師父,您老人家回來了?」

丁鵬笑了一下道:「回來了,松兒,為師的這次出去,家中多虧你了。」

「師父說哪裡話?這是弟子應該盡的本分,有酒食先生饌,有事弟子服其勞。」

然後他又試探地問道:「聽說師父這次見到謝曉峰了。」

「嗯,見到了,你還聽說了些什麼?」

「是師父跟謝曉峰決鬥的事,外面傳說紛紜,有的說是師父勝了,也有人說師父敗了,更有人說你們是平分秋色,不分勝負,弟子不知道是何者為是。」

「你想呢?應該是哪一種?」

「弟子實在不知道,所以才請示師父。」

「你希望是我勝呢,還是我敗呢?」

「這個弟子自然衷心希望是師父得勝,這樣別人問起弟子來,弟子也有些光彩。」

「那你就這樣告訴別人好了。」

柳若松一怔道:「師父當真勝過了他?」

丁鵬笑道:「你這樣說,絕不會有人反駁,連謝曉峰本人也不會出面反對。」

「既是師父勝了,何以又有人會誤傳師父落敗或平手呢?」

丁鵬笑笑道:「那也不是誤傳,因為我也不會反對。」

柳若松愕然地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你如果要知道事實,那就是我們兩個人雖然見了面,卻只作了一番深談,沒有動手。」

「沒有動手?」

「是的,沒有動手,但我們確實是作了一番決鬥。」

「不動手,又何能決鬥呢?難道你們互相口頭比招?」

「也沒有,我們只是互相交換了一下在武學上的境界心得,結果,已能得到個大致的了解,我跟他之間,已經無所謂勝負了,他的神劍與我的魔刀發出後,誰也無法破解誰的招式,我會死於劍下,他也難免會喪身我的刀下,所以我們之間已經無所謂勝負了。」

「難道連一點勝負上下都分不出來?」

丁鵬笑道:「這到底不是天平,自然有高低的,只不過這種勝利沒有人會去爭取,所謂略勝一籌,就是對自己招式的控制,在必要時,能夠收住不傷及對方。」

「那麼自己是否能安全呢?」

「不能,除非對方也像本身一樣高明,否則只有死在對方手下,用一死來求取勝利的先機,他既沒這麼傻,我也沒這麼笨,所以我們沒有比出個結果來。」

柳若松似乎很失望地道:「以後呢?」

「以後也許會有一天,當我們兩個人都不想活了,才會去找對方決鬥,用死來表示自己技高一籌。」

「就像當年燕十三擊敗他一樣。」

「不一樣,燕十三對自己的劍式並不能控制,只能將銳勢引向自己,謝曉峰已能夠完全控制了,所以嚴格說來,燕十三是敗在他手中的。」

「這個弟子愚昧,請師父多指示。」

「他勝了,燕十三死了,這就是證據。」

「可是跟師父所說的不又是衝突了嗎?」

「不錯,看來是衝突的,但實際上卻又不衝突,一個人能叫勝於自己的敵人自戕,而以死保全他的性命,這個人又怎麼會是失敗者呢?」

柳若松嘆了口氣:「師父的道理太深了,弟子實在不懂。」

「這難怪,你的武功沒有到那種境界是不容易明白的,不過你只要能夠明白了我的話,你就會突飛猛進,更上層樓,成為第三個高手了。」

「第三個高手?」

「是的,我跟謝曉峰在你之前,你邁不過去的。」

望著他那不可一世的傲氣,柳若松真恨不得把丁鵬抓過來,狠狠地踩上兩腳。

但是他只謙卑地一笑道:「弟子怎能與師父齊名,能名列第三也足夠了。」

丁鵬一笑道:「很好,孺子可教,你可達到這個境界並不難,只要聽我的話就行了。」

「弟子恭聆師父指示。」

「找一個地方隔絕人世,面壁苦思靜坐十年,在這十年中,你必須忘去一切,使自己成為一片空白,忘記你一切的武功,再出來時,你就是天下屈指可數的高手了。」

柳若松大失所望地道:「就這麼簡單?」

「這並不簡單,你已經有了很好的武功基礎,所礙者只是心無法與神會,如果你能使此心空靈與神合一,信手拈來,俱是招式,一式最簡單的招式,都可以發揮最高的效用,所謂化腐朽為神奇了。」

柳若松道:「弟子懂了,這是形而上的武學境界,弟子不是那種材料。」

「那你永遠都只有屈居第二流。」

柳若松道:「弟子只希望能夠成為第二三流中的一流就於願已足。」

丁鵬一笑道:「那太容易了,你沒事的時候,向阿古學學就行了,只要你能學到他一兩成的本事,就足可躋身於塵世的一流之列了。」

「所謂塵世的一流之列是哪些人?」

「像五大門派的掌門人,你的拜弟林若萍之流。」

柳若松噓了口氣道:「聽說林若萍敗在師父刀下?」

丁鵬笑道:「那不是比斗,你是我徒弟,他是你的拜弟,我只是給晚輩教訓,所以我只把他的劍劈成兩半,是他的膽子太小,居然嚇傻了。」

柳若松從來也沒對那位拜弟有過好感,可是,這時候他居然有著同仇敵愾的心理,想在丁鵬的頭上砍一刀。只可惜他只是心中想而已,卻沒有付之實施的勇氣。

丁鵬卻問道:「松兒,你的江湖消息一直很靈通,我回來的時候,發現了一件大事,你知不知道?」

「師父說的是什麼大事?」

「城西七十里處的野林子里,有十七個江湖人被殺,橫屍林中。」

柳若松吃驚地道:「會有這種事?」

丁鵬忽而厲聲道:「我在問你知不知道,你敢說不知道,我就一刀劈了你。」

柳若松看見了丁鵬的手已經舉起了圓月彎刀,神色立刻一變,因為他知道丁鵬不是在開玩笑。

在死亡的威脅下,他脫口而出道:「弟子知道。」

丁鵬的神色稍松道:「你總算知恥,柳若松,你心裡在轉些什麼念頭,我完全知道,所以在我面前,你最好不要裝迷糊而自作聰明。」

柳若松臉色驚魂未定地道:「師父,要是弟子真不知道,豈非被您劈得太冤枉了?」

丁鵬淡然道:「真不知道我就不會逼你了,我不是說過,你的肚子里轉什麼念頭我都一清二楚嗎?」

柳若松看著丁鵬,臉上現出了懼色。一個心懷鬼胎的人,若是在自己的大敵之前,完全無法隱藏自己的心事,那就像一頭關在虎欄的兔子了。狡兔雖伶俐,在那種情形下,就等於被宣判了死刑,遲早都要成為虎口中食的。

丁鵬微笑道:「當我在說那件事的時候,我並不知道你曉得此事,所以我第一次問你時,是真的在問你。」

「難道弟子那句答話出了問題?」

丁鵬道:「是的,你表現得非常驚奇,非常逼真,這就是破綻,因為你根本不是一個重視別人死活的人。如果你確實不知道,你一定會問死的是哪些人,但是你卻注意有這種事,這表示你早知死的是哪些人了。」

柳若松又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罵自己混蛋,自己連本身的習慣都不知道,又怎能從事偽裝呢?

他卻不知道,一個人的習慣,往往是別人都知道,而自己卻是惟一不知道的人。

丁鵬沒容他多埋怨自己,接著就問道:「那些人是怎麼死的?」

柳若松這次不敢說謊了:「聽說是死在銀龍手之下。」

「銀龍手又是何許人?」

「銀龍手是魔教四大長老的獨門武功,與上次被師父所傷的鐵燕夫婦同出一脈。」

「為什麼要殺死那些人?」

「這倒不知道,弟子是聽一個路過的目擊者說的,他描述那行兇者的形象,弟子才猜測是銀龍長老,別的人恐怕連這一點都不知道呢。」

「你看他是不是沖著我來的呢?」

「應該不會吧,他如果要為鐵燕夫婦報仇,應該直接來找師父,不該遷怒到這些不相干的人。」

「也許他是先向我示威,才故意在我回來的路上,殺死一批人。」

柳若松很謹慎地道:「那倒也很可能,魔教中人很齊心,他們對同伴受辱,認為是全教的恥辱,一定要把對方殺死為止,所以當年大家提起魔教,都談虎色變。」

「關於魔教的事,你知道多少?」

「弟子所知道極微,因為他們很神秘,外人極難得知他們的情形。」

「你要出去打聽一下,這件事的始末因果,明天給我回答。」

「這個弟子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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