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回 駭人聽聞

柳若松的年紀已經可以做丁鵬的父親了,在江湖中也不是無名之輩,居然會當著天下英雄的面,做出這種事。

除了他之外,這種事還有誰能做得出?

青青嘆了口氣,道:「這個人的臉皮真厚,做得真絕。」

丁鵬道:「無論他求我什麼事,我都不會答應的,想不到他居然求我收他做徒弟。」

青青道:「你答應了他?」

丁鵬微笑,道:「能夠有這麼樣一個徒弟倒也不錯。」

青青沒有再說什麼。

雖然她心裡覺得這件事做得有點不對,可是丁鵬要做的事,她從來都沒有反對過。

所有的事都已和她所期望的不同了,她本來只希望丁鵬能做一個問心無愧的人,和她在一個安靜的地方,快樂地度過一生。

可是丁鵬有野心。

每個男人都有野心,都應該有野心,換一種說法,「野心」就是雄心,沒有雄心壯志的男人,根本不能算是個男人。

她不怪丁鵬,只不過丁鵬的野心太大了,遠比她想像中更大。

「野心」就像是上古洪荒時代的怪獸,你只要讓它存在,它就會一天天變大,大得連你自己都無法控制。

對一個有野心的男人來說,柳若松這種人無疑是非常有用的。

青青只擔心一點。

她只怕丁鵬的野心大到連他自己都無法控制時,反倒被他自己的野心吞噬。

想到了這一點,她立刻又想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

她忽然問:「神劍山莊今天有沒有人來?」

「沒有!」

「我記得你好像專程派人送了份請帖去!」

請帖不止一份,除了神劍山莊當今的主人,名震天下的當代第一劍客謝曉峰之外,另一位「謝先生」也有一份。

這位謝先生圓圓的臉,胖胖的身材,滿面笑容,十分和氣。

四年前的七月十五,丁鵬在萬松山庄受辱時,這位謝先生也在場。

「可是今天他們都沒有來。」

想到這件事,丁鵬就沒有剛才那麼愉快了:「非但神劍山莊沒有人來,那一帶的人都沒有來。」

青青問:「那一帶你還請了什麼人?」

丁鵬道:「田一飛和商震。」

青青道:「我知道商震這個人,他是商家堡的堡主,是『五行劍法』當今碩果僅存的名家。」

她想了想,又道:「五行劍法艱澀冷僻,如果我要把當今天下劍法最高的十個人列舉出來,商震絕不能算其中之一。」

丁鵬笑了:「你是不是在安慰我,叫我不要為了他這麼樣一個人生氣。」

青青也笑了。

丁鵬道:「其實我就算在生他的氣,也不會看輕他這個人的。」

青青道:「哦?」

丁鵬道:「五行劍法雖然艱澀冷僻,使用時的威力卻極大。」

青青道:「哦!」

丁鵬道:「因為五行柑生相剋,其中有些變化,別人根本想不到,當然更無法抵擋。」

青青微笑,道:「有理。」

丁鵬道:「商震的劍法,雖然還不能名列在當今十大劍客之中,但卻已絕對可以算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何況他武功得自家傳,根基夯得極厚,內力之深湛,也可以補劍法之不足。」

青青道:「你對他好像知道得很多。」

丁鵬道:「只要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每個人我都知道得很多。」

他又笑了笑,道:「因為他們每個人都可能會是我的對手。」

青青還在笑,笑得已有點勉強。

她看得出丁鵬不但思慮更周密,見解更精確,情緒也更成熟穩定,已經不會像以前那樣,常常為了一點小事生氣。

因為他的野心已越來越大。

丁鵬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他的眼睛又因興奮而發光:「我絕不會再讓我自己敗在別人手裡。」

青青心裡在嘆息,臉上卻帶著笑問:「別人是些什麼人?」

丁鵬道:「任何人都一樣。」

青青道:「謝家的三少爺,謝曉峰是不是也在其中?」

丁鵬道:「謝曉峰也一樣,不管怎麼樣,他也是個人。」

他的目光更熾熱:「遲早總有一天,我也要跟他一較高低。」

青青看著他,眼睛裡已有了憂慮之色。

每次只要丁鵬一提起謝曉峰,她眼睛裡就會有這種表情。

對謝曉峰這個人,她似乎有種不能對別人說出來的畏懼。

她是狐,狐是無所不能的。

謝曉峰縱然是劍中的神劍,人中的劍神,畢竟也只不過是個人而已。

她為什麼要畏懼一個凡人?

這無疑也是她的秘密。

一個人心裡的秘密如果是絕不能對人說出來的,就會變成種痛苦,變成種壓力。

丁鵬沒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又道:「商家堡就在神劍山莊附近,商震沒有來,很可能就是受了謝曉峰的影響。」

他淡淡地接著道:「天下無雙的謝三少,當然不會看重我這麼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後生小子。」

青青顯然不願再談論謝曉峰這個人了,立刻改變話題,問道:「田一飛呢?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丁鵬道:「你知不知道江湖中有個叫『鬼影無雙飛娘子』的女人?」

青青道:「你說的是田萍?」

丁鵬道:「我說的就是她。」

青青道:「我當然知道她,有關她的傳說,我已聽到過很多。」

江湖中有關田萍的傳說確實不少。

她是江湖中最美麗的三個女人其中之一,也是最可怕的三個女人其中之一。

她的輕功之高,非但已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比得上,連男人能比得上她的都很少。

她成名已經有很久,算來至少已經應該有四五十歲了。

可是根據最近看過她的一個人說,她看來最多只有二十七八。

丁鵬道:「田一飛就是田萍的惟一傳人,有人說是她的侄甥,有人說是她的堂弟,也有人說是她的私生子。」

他接著道:「他們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誰也不知道,田一飛的輕功的確是得自她的真傳,也已經可以算是一流高手了。」

青青道:「田一飛住的地方也在神劍山莊附近?」

丁鵬道:「田萍行蹤詭秘,誰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家,更不知道她的家在哪裡,田一飛也一樣,只不過最近他一直住在神劍山莊附近的一家客棧里,住了至少已經有半年。」

青青道:「他為什麼要住在那裡?」

丁鵬道:「因為他想做神劍山莊的女婿。」

他笑了笑,又道:「所以謝曉峰既然不來,他當然也不會來了。」

青青道:「謝曉峰好像還沒有娶過妻子,怎麼會有女兒?」

丁鵬微笑,道:「那就是他的私事了,你應該知道我一向不過問別人的私事。」

這是他的原則,也是他的美德,這一點他始終都沒有變。

窗子是開著的,因為青青一向不怕冷。

站在窗口,就可以看見天上剛剛升起的一輪明月,和水閣那邊的水池。

池水已結了冰。

一池寒冰,映著天上的圓月和四面燈光,看來就像是個光彩奪目的大鏡子。

就在丁鵬走到窗口來的時候,鏡子里忽然出現了一條人影。

這個人來得實在太快,以丁鵬的眼力,居然都沒有看出他是從哪裡來的,只看見一條暗灰色的人影一閃,已掠過二三十丈寬的冰池。

今夜圓月山莊中高手雲集,劍術、刀法、掌力、暗器、輕功,每一種武功的一流高手,差不多都到齊了。

可是像這個人這樣的輕功,連這裡都絕對沒有人能比得上。

丁鵬想要青青過來看看,但是他還沒有回過頭,就看見了一件讓他永遠都忘不了的事。

這人影竟忽然從中間分成了兩半,就像是一個紙人忽然被人從中間撕開。

水閣里只擺了一桌酒,客人只有九位,在旁邊伺候的人卻有十來個。

能夠坐在這一桌的客人,當然都是江湖中一等一的名家。

坐在主位上的一個人,身材高大,聲若洪鐘,赤紅的臉,滿頭白髮,喝起酒來如長鯨吸水,吃起肉來一口就是一大塊,誰也看不出他今年已經有八九十歲了。大家讓他坐在上位,並不是完全因為他的年紀,「大刀斧王」孟開山很年輕的時候就已經很受人尊重。

二十多年前,他就已洗手退隱,絕少在江湖中走動。

這次丁鵬能將他請到,大家都認為主人的面子實在不小。

柳若松正在為他倒酒。

現在柳若松居然已經以主人弟子的身份出現了,居然面不改色,有說有笑,就好像剛才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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