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第四部分: 第19節:定格男生的每個動作

你好么。

有幾天沒見了。

好幾天沒見。

你好么。

這是非常說不透的一種關係,拿"朋友"去衡量一下,也許還及不到那個長度,卻又想不出更確切的定義。

那天晚上看日本拍攝的一部電影,高中生的男主角有些沉默的孤僻,甚至是遲鈍,但他走路的每一節動作,零零地拆開後每個角度,每個落點,都與腦海里已經逐漸模糊的陳謐對應起來。寧遙在黑暗裡靜靜地看那個中等個頭的瘦削男生抖落肩上的櫻花瓣,據說那是帶有輕微甜香的短暫花朵,最後他把手揉一揉,下意識地舉到面前,應該是聞見了什麼,因為寧遙看見他眉毛之間的距離有溫和地放大。

那一刻她的心突然無限酸漲起來。不知道是因為電影里這樣的男生和一個細小的溫柔,還是因為純粹被自己意想在腦海里的有相同走路姿勢的陳謐。

因為生疏的距離。讓他在自己的想像中如同電影般地遙不可及。

他走路。他點打火機。他在天空里。

他的說話聲。他的肩線。他的笑沒有不笑好看。

他如果抖落身上的花瓣。最後無意識地舉到面前。聞見花香。一瞬變得靜謐的臉。

乒乓落在自己心裡的雜音,像雨那樣,積起深深的河。

寧遙扶著一架鋁梯,在那個梯形的方框里慢慢定格男生的每個動作。喀嚓。喀嚓。

喀嚓。

喀嚓。

"你今天有點不太對。"

"啊。啊?"寧遙莫名地看著蕭逸祺有所探究般的戲謔眼神。

"怪怪的,很緊張。"說罷,居然動手戳了戳寧遙的肩,"真的很僵硬。"

"你——"正要對他還手,舞台那邊發出了一陣巨響和緊隨而至尖叫聲。寧遙跟和他人一起回過頭,只看見陳謐飛快跳下台去的一個剪影。

等眾人急急地趕過去,陳謐已經扶著受傷的女生從地上站了起來。寧遙一眼就看見王子楊腿上劃開的血線,分成三條細細的支流,染紅了她的白色襪子。

誰也沒曾料想過的突發意外,讓整個布置工作暫停,謝莛芮很利索地為王子楊暫時止血,又轉而對陳謐說:"你先騎她回去吧。"

寧遙收拾著一堆染紅了的布正在茫然之際,看看男生有些嚴肅地應允的臉,正要退到一邊。

"我沒什麼,寧遙帶我回去就好。"迎著寧遙的視線,徵詢地問著,"好么?"

"這……"不知該說什麼。

"寧遙的車低,你坐著不方便,還是讓陳謐帶你走吧。"謝莛芮想要說服她。

"不了……一點點破皮而已,也沒骨折。寧遙又熟我家。"

幾人都徵求意見似地看向寧遙。

"你別硬撐了……"她咽了咽唾沫,"我帶你沒準兩人一起摔趴下,還是跟陳謐回去吧。"

男生拍過王子楊的肩,說著:"那就這樣。"才算是有了一個了結。

等女生在車后座上坐穩後,男生才騎了出去,王子楊一邊沖寧遙笑笑,伸手抓住陳謐的外套。寧遙也露出"你去吧"的神色,又喊了一句"到家後小心啊"。

兩個人的影子在日光中漸漸融化消失。

忙完一陣,吃的是盒飯。寧遙坐到一邊的台階上,又熱又渴,高高挽過褲腿,眯眼看太陽,暈暈呼呼地情緒蔓延遷徙,身體里像有某部分要飛出去,順著雲霄飛車,一猛子扎進雲里。然後又悠悠地掉下來。

"象腿!"

沒有多想就朝對方踢去,男生輕鬆避開,也順勢在寧遙身邊坐了下來。

"累得我魂魄飛天。"

"唔。"

"太不值了,被你騙一頓。"

"唔。"

"不吃么?不餓?"

"唔。"

"你真有些不對勁。"

"唔……嗯?"寧遙坐直身。

"剛才還硬梆梆的,現在又軟得像塊泥。"

"……我累啊!"

"我不吃豆芽,給你啊。"

"不要!"

"不會白給你的,跟你的可樂換。"

"……你給我放下!"寧遙哭笑不得。

"要不這樣吧。我們來賭。"

"啊?"

"賭摩天輪到底有多少個吊籃。"男生下巴沖著近處的大型建築。

"……你神經病。"

"反正也是閑著。不然我就拿你的可樂了。"

第四部分: 第20節:直視陽光的緣故

"不行!!"寧遙跳起來,"……這麼無聊的把戲,你冷不冷。"

"你不是正熱得冒汗么,順便降降溫。"

"那,怎麼賭。"

"誰先數出正確數字誰就贏呀。"

"……行。"寧遙搖著頭,"蕭逸祺,你家是不是做會計的。"

說不清是看那摩天輪的白色骨架。還是為了看被它切開的天。

不是純藍,也不是純白。但又看不出一絲雜質的天。

像一片結冰的水。陽光和空氣都在冰面上充沛。

自己是冰面下的一尾魚。

"數得我眼都花了?"

"……你自己想出來的蠢主意!"

"你數到多少了?"

"……我,要死,你跟我一說話,搞得我都忘了!"

"你傻唄——"最後一個尾音被女生擰在左臉下。

"其實我覺得我們倆現在就超傻。"半坐在一堆雜物上,像兩個傻瓜,寧遙眯著眼,"蕭逸祺,你臉好油。"

"你不也一樣。"說著又要伸手來碰,被寧遙打開。

"別搞了!"寧遙罵。

"幾了?"

"什麼?那東西?"

"是啊。"

"十七哪。"

"數這麼快?"

"……我只怕我還沒點清楚,就睡著了……"直視陽光的緣故,更加困得不行。

人為什麼會睡著呢。身體里紊亂的方向標都統一成同一個角度。稠密不均的血液都降到同一個標準。"激動"、"憤怒"、"不安"集體撤出。只留下一整個安靜而平淡的山坡,搖曳著一些不知名的花草。

摩天輪有十九個、二十個……

"我說。"

"……嗯。"

"真的睡著了?"

"沒呢。"寧遙動了動腦袋。

"我說……"感覺到男生坐直了,以一個半俯視的角度看著自己,逆光的緣故,臉的每個部分都模糊而溫和。

八笛健F牌怕杪琛!

"你和你那朋友……你們算朋友么——"

"……你覺得是不是?"

沉默了一會:"我說不上來。"

"你覺得我的行為很差勁吧?"

"……"

寧遙坐起身:

"其實我覺得自己很差勁。"

"啊?"

"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

"……"男生動了動嘴唇,正要開口。被寧遙打斷了。

"七十六個!我先數完的!我贏了!"

"啊?!"冷不丁地話題一轉,蕭逸祺播出幾秒反應明白後,才急急地跳起來,往上瞪,寧遙乘著這個空隙抓過自己的可樂就一通狂飲,又沖對方不斷地比著鬼臉。

"你輸了!你個數字文盲!"

蕭逸祺追之不及,有些懊喪地盯著寧遙猛看:

"喂,你撒謊的吧!根本不對吧?!。"

"管你咧,反正我喝了!"寧遙挑釁一般沖男生擺弄著手裡的飲料瓶,"除非你敢在我喝過之後再喝。"

"……你這個臭丫頭……"

"來呀,來呀,羨慕也是沒有用的。"有些得寸進尺。

男生眉毛一斂,突然跨上一步從寧遙手裡奪過塑料瓶,剛剛舉到嘴邊,寧遙飛快地伸手把它打落在地上。

淺褐紅的液體甩了一大圈。在地上長長地流出一個不規則體。

塑料瓶在地上彈出不和諧的聲響,循著某個中心轉了幾圈後,終於停住,又被女生踏上前的一步踢得更遠。

寧遙漲紅著臉,顧不得周圍一派甜膩的氣味,大聲喊起來:

"蕭逸祺!!!你想幹什麼啊!!!!"

他們都說過去是甜蜜而悵然的夜河,帶著不能再踏入的遺憾以完美的姿態流嚮往昔。那麼在自己頭腦內生成的這些又是什麼。那些穿透了自己的骨頭和淋巴,穿透了每一個細胞和皮膚,無形地生長出的又是什麼。

因為沒有傷及骨頭,只是划了條長口子,王子楊在家休息了兩天就要來上學了。原本寧遙在電話里自告奮勇地說早上去接她,可女生在電話那端似乎思索了幾秒,還是說出了"陳謐說這兩天會送我"。在兩個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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