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卷 懷疑-2

我要在這方面多花點時間,闡明並且完全弄清我的主張所包含的內容。

因為將來我的探討的整個成敗,很可能取決於我對我思考過程中這一點的清晰認識。

我開始問過,各種對象的規定究竟為什麼和出於什麼根據在這一瞬刻恰好是它們現在那樣。因此,現在我無須進一步證明,也不必作任何探討,就可以假定這是不證自明的、直接真實的和絕對可靠的事情,就象它實際上那樣,就象我現在依然察覺,將來也永遠會察覺的那樣;我說,我假定它們是有某種原因的,它們之所以能存在,有現實性,並非由於它們自身,而是由於它們之外的某種東西。我發現它們的存在不足以說明它們本身的存在,我覺得自己不得不為了它們本身而再假定它們之外的另一種存在。但是,我為什麼會發現這些性狀或規定的存在不充分呢?我為什麼會把它當作一種不完全的存在呢?它裡面有什麼東西使我感到它不足呢?這無疑是由於:首先,這些性狀決不是獨立不倚地存在的,它們僅僅是屬於另一種存在的東西;它們是具有性狀的東西的性狀,是具有形式的東西的形式;要設想這種種性狀,總要假定這樣一種採取和帶有性狀的東西,用學院語言來說,即假定這種種性狀的基質。其次,說這樣的基質具有一種確定的性狀,這就表示基質的變化處於靜寂狀態,基質的變易處於中止狀態。如果我設想它處於變化狀態,它就不再會有什麼確定性了,而是通過不確定性,從一種狀態向另一種相反的狀態轉化。因此,物的確定性狀態是一種單純的受動性的狀態和表現;這種單純的受動性是一種不完全的存在。它需要有一種跟這種受動狀態相對應的能動性;根據這種能動性,就可以解釋受動性,通過和藉助於這種能動性,才可以設想受動性;或者,如我們通常所說的,這種能動性包含著這種受動性的根據。

所以,我曾經設想和不得不設想的,決不是先後相繼的不同自然規定本身能相互產生;也完全不能設想,當前的性狀會自行消滅;在它本身不再存在的未來瞬刻里,取而代之產生的是另一種不屬於它本身的、在它之中不包含的性狀。性狀既不產生自己,也不產生自身以外的某種別的東西。

為了理解那些規定的逐漸發生和更迭,我所設想和必須設想的,是一種能動的、對象特有的、構成對象的真正本質的力量。

但我是怎樣設想這種力量的呢?它的本質是什麼?它的表現方式是什麼?它只能是這樣表現的:在一定的條件下,這種力量憑靠它自身,為了它自身,產生一定的結果,而不產生任何其他結果,而且這是完全確實、絕對無誤的。

能動性這個本原,自在自為的產生和變易這個本原,純粹存在於它自身之內,它確實是力量,並不存在於它自身之外;這種力量不是被推動或發動的,而是自己使自己運動的。它恰恰以這種特。定的方式發展自身,其原因部分地在它自身之內,因為它正是這種力量,而不是別的力量,部分地在它自身之外,在它賴以發展自身的那些外部條件。要引起一種變化,就?必須把兩個方面,即力量由其自身作內在規定和力量由外部條件作外在規定,結合起來。問題在於:第一,外部條件,即物的靜態存在和持續存在,決不引起任何變易,因為這些條件包含著一切變易的對立面,即靜態持續存在;第二,任何力量,就其為可設想的而言,是一種徹底確定的力量,但它的確定性卻是由它賴以發展自身的外部條件完成的。——我只能設想一種力量;但只有當我感受到力量的作用時,這種力量對我來說才存在。一種沒有作用的力量,儘管可以是一種力量,而不是靜態的物,卻是完全不可思議的。可是,每個作用都是確定的;因為作用只是一種映現,只是活動本身的另一方面。

因此,起作用的力量是在活動中確定的。而這種確定性的原因,部分地在力量本身,因為它只能被設想為一種特殊的,自為地持續存在的東西;部分地在力量之外,因為它自身的規定性只能被設想為受制約的規定性。

一朵花從地上長出來,我由此推論出自然中有一種發育力量。但我所以認為有這樣一種發育力量,只是由於我看到這朵花或別的花存在著,看到一般的植物或動物存在著。我只能通過力量的作用來描述這一力量,對我來說,這力量不是別的,正是引起這一作用的東西,正是產生花、植物、動物和一般有機體的東西。我還要進一步斷言,如果在這個地方能生長出一朵花來,而且長的正是這種確定的花,那麼,這就只能是由於這裡具備了能夠使這朵花生長所必需的一切條件。但是,把能夠使這朵花生長的一切條件都這樣結合起來,我還是不能解釋這朵花的現實性;因此,我不得不假定還有一種特殊的、自發的、原始的自然力量,具體地說,就是有一種產生花的力量;因為一種別的自然力量在相同條件下可能產生出某種完全不同的東西。這樣我就有了關於宇宙的下列觀點。

如果我把一切物都看成一個整體,看成一個統一的自然,那就只有一個統一的力量;如果我把一切物都看作單個東西,那就有許多力量,這些力量按照其內在的規律發展著,體現為它們所能體現的一切可能的形態。自然中的一切對象都只不過是那些採取某種規定的力量而已。每一單個的自然力量的表現之所以都是被規定的,即變為它所是的那樣,部分地是由於它的內在的本質,部分地是由於它自身以往的表現,部分地是由於與它相聯繫的一切其他自然力量的表現:但是,它與一切都有聯繫,因為自然是一個相互聯繫著的整體。每一單個的自然力量都是由這一切不可抗拒地規定的;只要它按照其內在本質是它所是的那樣,只要它在這些情況下表現自身,它的表現就必然會有它所產生的那種結果,並且它決不可能與它所是的那樣有絲毫不同。

自然在其持續存在的每一瞬刻都是一個相互聯繫著的整體;自然的每一部分在每一瞬刻都必定是它所是的那樣,因為一切其餘部分都是它們所是的那樣;如果你不通過這不可度量的整體的一切部分去改變——也許這改變是你的眼睛所不能察覺的——某種東西,你就決不可能移動任何一粒砂的位置。但是,這種持續存在的每一瞬刻都取決於一切過去的瞬刻,並且將規定一切未來的瞬刻;如果你不同意把全部無限的過去設想為不同於它曾經所是的那樣,把全部無限的未來設想為不同於它將來所是的那樣,你在當下的瞬刻就決不可能把任何一粒砂的位置設想為不同於它現在所是的那樣。要是你願意,你可以拿你看見的這粒飛砂做個實驗。假定這粒砂深入腹地更多了幾步,那麼,把這粒砂從海上吹來的風必定會比實際有過的風要強些。於是,決定這種風和風力的以前的氣候也一定與它過去的情形不同,而且決定這種以前的氣候的更以前的氣候也是如此;這樣無窮無盡地追溯過去,你就會得到一種完全不同於實際上有過的大氣氣溫,會得到一種完全不同的物體性狀,這種性狀對氣溫有影響,氣溫對這種性狀也有影響。這種氣溫對於土地的肥沃與貧瘠,從而間接地和直接地對於人類生命的久暫,無疑具有最決定性的影響。你怎麼知道——因為我們無法深入自然的內核,所以在這裡也無非是指出種種可能性——在使這粒砂更多地深入腹地所必需的那樣一種宇宙氣候中,你的一位祖先在產生你的直系親屬之前,不會因為凍餓或酷熱而死亡了呢?要是這樣,你就根本不會存在,你現在做的或將來想做的一切也都會由於一粒砂處於另一位置而化為烏有。

我自己以及我稱為我的東西的一切,都是這種嚴格必然性鎖鏈中的一個環節。曾經有那麼一個時期——當時生存的人這樣告訴我,而我自己推想,也必須承認有過這麼一個時期,雖然我對它沒有直接的認識——那時我還不存在,也有那麼一個瞬刻,那時我已開始存在。那時我只是為他物而存在,還不是為自己而存在。從那時起,我的自我意識逐漸發展起來,我發現我自身有某種才能與天資、需求與慾望。我是一種確定的、在某個時期產生的生靈。

我不是自行產生的。要說為了使我自己存在,我在我存在之前就已經存在,那是荒謬絕倫的。我是通過在我之外的另一種力量才變為現實的。然而,除了通過普遍的自然力量以外,我還能通過什麼力量產生呢?因為我本是自然的一部分。我開始存在的時間和我與生懼來的種種屬性,都是由這普遍的自然力量規定的;我生來就有的這些基本屬性曾經表現的一切形態,以及在我將來存在的時期它們將繼續表現的一切形態,也都是由這同一種自然力量規定的。由別人代替我的產生,這是不可能的;這個從現在起產生的東西在其存在的某一瞬刻既不是其現在那樣,也不是其將來那樣,這也是不可能的。

我的各種不同的狀態,始終伴隨著意識,其中的若干狀態,如思想、決斷等等,看來也只不過是一種單純意識的各個狀態。這種情況並不妨礙我的推理。植物要合乎規律地生長,動物要合乎目的地運動,人類要思維,這都是自然賦予它們的使命。我為什麼要表示退疑,不承認人類的思維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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