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家

飄泊數載,我已經疲憊不堪,又無法停駐——原先想找一種讓我心安然的感覺;走過許多地方,也曾經以為找到過,但是終究發現,那些感覺不過是暫時的,於是我又啟程——風一樣地來去已經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了吧?所到每一處,都不會讓我覺得陌生,然而又都無從親近。何處不是家?何處是家?

(一)到家

"哎呀,怎麼不打招呼的?沒想到你會來!你呀你呀!怎麼就是不肯安分地嫁給誰家做媳婦呢?還那麼喜歡到處跑?上回給你打電話,是你媽接的,說你和幾個人租車去大峽谷了!你知不知道你讓你老媽多頭疼啊?她叫我幫你留意呢……我跟人約好去奧地利看餐館!都說得差不多了,廚師也找好了。我們江南菜又好吃又好看,準保讓老外吃得舌頭都吞下去!如果這次去談妥的話,可能要多呆一陣馬上開始準備!哈……吃的都買好了放在冰櫃里,也跟那個廣東餐館說好了,你去吃記我的帳——哈,懶丫頭,別把我吃窮了哦!除了德翰的書房,你愛進哪個房間都成……出門時留點神別忘了關水龍頭啊!我家就是你家啦!接著——"范妮一邊跑進跑出往車上塞東西,一邊連珠炮似的不知道跟我說話還是在享受自說自話的樂趣。最後,"呼琅琅"地扔過來一串鑰匙,人則跟著撲過來抱住我親了一口。

本以為找到范妮,可以偷懶一陣。從初中起直到她十八歲被父母接至歐洲,我們都是同學,還同桌過好幾次。我的散漫,愣生生把家境優裕、漂亮得本該一輩子受人寵愛呵護的她,磨練成了姐姐和媽媽的複合體。

後來她一直說,她能嫁給德翰是我的功勞;那個有兩個碩士學位的傢伙離開了母親以後要沒有她,會拿著高報酬卻活得很艱苦。

"還說要報答我培養你做賢妻的苦勞呢!什麼呀!算了,不指望你了!"我擦著臉上的口紅印,"拜託你用千吻不留痕那種唇膏好嗎?"

"咦?你問過你媽確定你沒有一個叫德翰的雙胞胎嗎?他上禮拜給派回亞洲,叫我跟著去,我為了談餐館不去,他也這麼嘟嘟囔囔呢!"

"算了算了!連你老公都不放在心上了,我一個蹭飯的還能怎麼樣啊?去你的奧地利吧!別去維也納,那裡是音樂聖殿,別叫你的油煙給弄污了!哼,你前腳走,我後腳就叫人來開派對!"

"別驚動鄰居叫警察就好!親愛的,我走啦——"

看來,我真得去問問媽媽,我是不是曾經有個叫德翰的雙胞胎兄弟後來失散了。冰箱上有磁鐵吸著小條說明什錦炒飯、海鮮湯、蘋果派、牛排和其他菜的做法,電磁灶邊一個夾子上寫著土司、煎蛋等等需要幾分鐘;客廳里的留言板上有好些如"樓上地板漆過了,別踩""浴室龍頭還沒修好"等警告。看得出來,自發練習比被分數驅策效果好得多,因為,范妮的書法比在學校那時精進許多了。借范妮的Outlook Express收發郵件的時候,不經意看到"已發送郵件"里,都是些吩咐德翰不要老吃賣當勞什麼的,倒好象我媽在跟我嘮叨。

這就算回家了。舒舒服服泡了澡,再好好睡了一覺。

醒來已是次日中午。按范妮無所不在的指示,給自己弄了點吃的。火腿我不會去味,就不放了;怕煎炸就改了蒸煮;鹽啊糖啊,不知是范妮筆誤還是我對分量感覺差…...反正,我決定,以後的三餐,就去照顧范妮說的那家廣東餐館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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