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魔鬼的婚禮[之四]

我去過世界上的很多國家,其中英國很少有的我喜歡的國家之一,它給人的感覺沒有美洲那般市儈,也沒有澳洲那般冷血。英國一年四季都有雨,那裡的氣候給人一種溫和的舒適感。身處英倫,整個人都懶洋洋的。

剛下飛機沒多久,就開始飄起髮絲般的雨,雨水不是打在臉上,而是拂過臉龐,心裡莫名升起一股愜意,上飛機之前我還為我那亂作一團的感情生活心煩意亂,現在那些煩惱幾乎被我遠遠的拋開了。我突然明白了為什麼彬彬會跑到英國來——這裡真是一個適合遺忘的好地方。

那所大學熱情的接待了我。文學系和我洽談合作適意的幾位教授我都非常熟悉,他們都曾經在中國做過訪問學者。其中有一個30餘歲的語言學女教授在中國期間還曾經對我頗有些好感,這次我也見到了她。顯然她對我幾乎已經沒有感覺了,因為她和我打交道的時候顯得自然而成熟。這反而讓我對她產生了小小的興趣。

事情很快就談妥了。於是我便按照出國前彬彬留給我的地址去找他。我英文很好,所以問路不難。那是一所位於倫敦近郊的獨立的房子。顯然那個地區居住的人都是在社會上非常顯赫的,因為我幾乎沒有費什麼力氣就找到了。

遠遠的我看到一個身材略胖的中國中年女人正在花園裡修剪著灌木的枝椏,一邊在獨自嘀咕著什麼。在房子的起居室的窗台上,斜靠著一個身材修長的少年,正在讀一本書。他的膝蓋上一隻樣子很怪異的小貓正在懶洋洋的打著瞌睡——那個少年就是彬彬。

我的出現多少使他有些驚訝。他站起身,向我走過來。那隻小貓顯然被從睡夢中驚醒,於是它不滿意的叫了兩聲,轉身跳到房頂了。

他的姑姑——就是那個中國女人熱情的接待了我。她說她每次見到祖國的同胞都會非常開心。她把我讓進起居室,堅持讓我留下吃晚飯,我也不好推脫,只好同意。

「你們聊吧,我去準備晚飯。」說完她就忙她的事情了。起居室里於是只剩下我和彬彬兩個人。

「你很會找地方,這個地方不錯。」我說。

「對於我來說,哪裡都是一樣的,只要不是北京。想喝點嗎?」他從冰箱里拿出兩瓶我叫不上名字的啤酒。酒瓶很精緻。我接了過來。

「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我開門見山的問。

「我也不知道,也許過幾天就回去,也許這輩子就住這裡了。」他說。

「不在北京做前途無量的名牌大學生,而在這裡做非法移民?」我笑著說。

「我最近才發現,其實親人對我而言很重要。這裡有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我留下來也是正常的。」彬彬說話的時候眼睛望著窗外,面無表情。

「你有沒有想過,重新給他一個機會?」我問。

「我給他機會?誰給我機會?他除了我還有他的父母,他的同事,還有大把願意陪他上床的女人。可是我有什麼?我什麼都沒有,我只有我自己。」彬彬的語氣略有些傷感。

「如果他非常非常後悔呢?你想知道他現在什麼樣子嗎?」

「你不說我也知道,他現在一定很慘——那是因為這麼長時間以來他習慣了在感情上依賴我罷了。喜歡女人,忘記我,對他而言只是個時間問題。我們之間有一個最大的區別:我是純粹的同性戀,他不是。我們之間發生的一切根本談不上是愛情。」

「我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闡述我的觀點,但是我認為你們之間的問題和誰是不是同性戀沒有關係。從最簡單的角度上看,你們的問題不過是:一對情侶中的一個人喝醉了酒之後上錯了床。僅此而已。如果你們之間不算愛情,那麼這個世界上或許根本就沒有愛情。」我說。

「難道愛情就不應該有一點附帶的責任嗎?他這是背叛,背叛!但最可怕的是這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彬彬情緒竟然開始激動起來。

「不要忘了,你愛上的是一個普通人。他有七情六慾,他也會被引誘。他現在後悔莫及,整天醉生夢死。他甚至讓我來英國勸你回去——難道這一切都不能讓你稍微有一些憐憫?」

「是他讓你來的?」彬彬眉毛揚了揚,「他讓你對我說什麼?」

「他說他愛你。」

聽了這句話,彬彬仰天大笑,笑聲非常怪異。我注意到他的眼角里閃爍著晶瑩的東西。

那天晚上吃過晚飯我就告辭了。臨走的時候我對彬彬說希望他能再給北京一個機會。他始終微笑不語。這個孩子變了很多,卻始終讓我無法猜透。我甚至在想,是否一切這樣就算結束了呢?

第二天我就乘飛機返回北京了。儘管完成了公事,但這次倫敦之行對我而言幾乎毫無收穫,所以心情很糟。一下飛機,走出艙口,我就看到了紓華領著兒子在那裡等我。我非常意外——這麼多年來,她從來沒有在機場或車站接過我。看見了我,她笑盈盈的迎了過來,接過我手中的行李。

「你怎麼來了?」我問她。

「我給你們系裡打電話了,他們說你今天到。正好今天兒子學校休息,我就帶他來接你了。餓了吧?我在家裡準備了晚飯,我們回去吧。」

說完,她挽起我的胳膊,拉著我上了一輛計程車。

一路上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我坐在駕駛座旁不停的抽煙,兒子和紓華在後排坐著。紓華嗔怪著說:「少抽一點吧,都這麼大歲數了。」

聽了她的話,我條件反射似的把煙掐滅了。結婚多年來,我們交談很少。所以對於她的話我一貫是言聽計從的。

我們的兒子一直盯著窗外看。對於他來說,我們不過是兩個恰好成了他的父母的人。我們之間究竟發生了或即將發生什麼,和他無關。

回到家裡,我看到桌子上已經擺好了碗筷,紓華在廚房裡忙活了一會,很快桌子上就出現了一頓豐盛的晚宴。我不知道說什麼好,但是心裡感覺非常溫暖。那種感覺我以前幾乎沒有過。

晚飯的時候兒子一直在講發生在學校里的他認為很有趣的事,我和紓華就那麼笑著聽著。那頓晚飯我們吃了很長時間。紓華那天興緻似乎很高,她還喝了幾杯紅酒。她平時基本是不喝酒的,因此三杯酒過後她的臉上就出現了迷人的紅暈。

晚飯之後,我陪兒子玩了一會,他就回自己的房間睡覺去了。房間里只剩我和紓華。

「困嗎?我們睡覺吧。」我說。

紓華沒有說話,而是把頭輕輕的靠在我的肩膀上,用手輕輕摩挲我的胸口。頓時我的慾火便被挑逗了起來。我不知道為什麼:紓華並不是一個很擅長床上技巧的女人,但是每次她靠近我,我都會感覺到無法抑制的興奮。她是我的妻子,但是每一次和她做愛對我來說都是新鮮的。

她的手不停的在我身上撫摩,漸漸的由胸口而到小腹,繼而便是兩腿之間的敏感部位。雖然隔著衣褲,但是我仍能感覺到她天鵝絨般的手掌上火熱的溫度。我終於被完全挑逗起來。我抱起她,把她平放在床上,之後開始親吻她的身體。她的額頭,她的嘴唇,她雪白的頸子,豐滿的乳房……她用手抱著我的頭,含糊不清的呻吟著。我喜歡聽她的呻吟,於是我繼續親吻她的小腹,我甚至可以感覺到她的敏感部位開始潮濕。她的兩條腿不安分的顫抖著。

我急於和她交合,於是迅速的脫光了她的衣服。可是當她的裸體呈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竟突然產生了一種幻覺:我面前的紓華變成了另一個女子,她的軀體雖不及紓華豐腴,但是充溢著青春的氣息。她的身體也在不停的扭動和顫抖,但是她的臉上卻流著眼淚。她是我生命里的另一個女人。她就是那個曾經讓我擁有人間最大快樂的那個少女。

頓時我的頭腦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該繼續下去。這個時候紓華的聲音喚醒了我:「老公,我要……」

於是我不假思索進入了她的身體。我在她身上喘息著,享受著她的身體帶給我的快感。但是幻覺中的那個女孩的年輕的軀體和流淚的面孔卻在我腦海中久久揮之不去。

不知道是幻覺的緣故還是酒精的作用,這次性生活非常漫長。最後我和紓華終於同時達到了高潮,我們也都筋疲力盡了。

我無力的從紓華身上滾了下來,也沒穿內衣,就那麼靠在床頭,點了一根煙。黑暗中我看到我的生殖器突兀的躺在那裡,極為寂寥。

紓華也沒有睡,她靠在我的身上,用手抱著我的腰,均勻的呼吸著。

這時我腦子裡突然想起了我去英國之前她對我說過的那句話「你必須和她離婚!」這句話和剛才我頭腦中的幻覺交迭在一起。這對我真是極大的諷刺:第一次和她做愛的時候,我把她想像成紓華;而現在,我可以同真正的紓華做愛,我腦子裡想的竟然又變成了她。

我明白或許是該說出真相的時候了。於是我坐了起來,說:「有件事情我必須告訴你。」

「你不必說了,不管你以前做過什麼,我都不怪你。」紓華說。

「可是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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