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倫敦的桃色[之三]

和彬彬同居的日子由起初的激情迸射而漸漸轉入平靜。儘管我的家庭默許了我們之間發生的事情,但是彬彬始終沒有再去過我家。他說人應該有自知之明。他們接受了我們,不代表他們可以很愉快的看著我們親熱。

沒住多久,姑姑就回上海了。我一直沒有問表妹她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媽媽回上海的第二天,她給我們打了電話,約我們出去吃飯。那天晚上氣氛很怪異。在飯桌上,表妹告訴我們她的男人已經向她的母親承諾娶她。表妹說這番話的時候,臉上並沒有意料中的愉快的表情。

「這不是很好嗎?以後你也少了很多麻煩。」彬彬說,語氣很輕快。

「事情沒有那麼簡單。這個人你們不了解。」表妹無奈的笑了笑。

「最糟的情況會怎麼樣?」我問。

「我們不會有好結果的。我們是兩種人。」表妹說。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讓你媽媽強迫他娶你?」彬彬問。

「首先,是他自己說要和他老婆離婚和我結婚,我始終沒有強迫他。其次,我想看看事情究竟會發展成什麼樣,估計一定很有趣。」表妹面無表情的呷著杯子里的紅酒。

我搞不清楚這個世界究竟怎麼了,因為我無法判斷每個人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第二天是公司成立三周年的慶祝酒會。我原本極其厭倦這類集體活動,因為在這類活動里每一個人都像是個十足的傻瓜,無窮盡的重複那些老掉牙的寒暄和祝酒話。但是作為部門主管,我無法推脫。人走入社會之後,便會身不由己起來。

酒會的氣氛基本上是愉悅的。五十歲的總裁喝了很多酒,於是便失了平日里謙謙君子的風度。我看到他一直在和一個漂亮的女員工聊天,他的嘴幾乎要貼到她的耳根上了。他的手也漸漸不老實,不停的在她的腿上摩挲。那個女員工笑得前仰後合,不知道是總裁的笑話真的有趣,還是在向其它女員工炫耀她的好運氣。

我一直在一個人默默的喝酒,除了偶爾和擦肩而過的同事打打招呼,別無其它。我們公司非常大,裡面有一半的人我幾乎不認識。有些即使眼熟也叫不出名字來,所以乾脆懶得搭理他們。真是一個漫長的夜晚。沒多久,我的頭便有些眩暈了。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女同事走了過來,坐在我旁邊。

「你似乎不太開心哦~~」她對我說。

我轉過頭看了看她,是另一個部門的經理,一個人緣非常好的女人。我和她是大學裡的校友,算是比較熟,所以隨意點了點頭,說:「我今天身體不太舒服。」

「我看不像吧,你該不會是有什麼心事吧。和我說說,也許心情就好些啦~~」她的聲音很甜美。

其實我的確沒什麼心事,只是不喜歡參加這類活動而已。於是我就把實情告訴了她。

「原來如此~~既然這樣,我來陪陪你吧,我們去跳舞怎麼樣?」她興緻勃勃的說。

我發獃了半天,沒有想出拒絕的理由,於是我點了點頭。我並不知道這一支舞將給我的未來帶來漫長的痛苦。

她拉著我的手走進舞池,我們開始跳舞。音箱里放的音樂是蔡琴的《恰似你的溫柔》。這首曲子我非常喜歡。她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摟得越來越緊。我嗅到她頸部彌散的CD香水的氣息。我記起彬彬也是很喜歡用CD香水的,雖然她用的是女式的,味道和彬彬的略有不同,但是我仍然情不自禁的把頭靠了過去。

剎那間,酒精的作用、迷幻的音樂和CD香水甜美的氣息使我頭暈目眩,那種感覺以前我從來沒有過,簡直是妙不可言。

這曲音樂結束的時候,我發現我們竟像情侶一樣抱在一起了。我聽見她在我耳邊喃喃低語,說她其實很早以前就開始喜歡我了,還說她就喜歡我冷酷的眼神和沉默寡言的氣質。我感覺自己渾身躁熱,有一種似曾相識的衝動在我體內燃燒著。我想逃離她的懷抱,卻發現大腦支配不了自己的四肢。

後來我們又喝了很多酒。她是一個很聰明和漂亮的女孩。她一直對我喋喋不休的說著她的身世。她還說她是一個相信一見鍾情的人,如果她在一瞬間愛上了一個人她會隨時獻出她的一切。

再笨的人都聽得出來這幾乎是最露骨的勾引。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並沒有厭惡的感覺,相反我竟感覺有些飄飄然。從來沒有女人引誘過我。而引誘男人的女人也一貫為我所不齒的。但今天面對這個引誘我的女人,我竟屈服了。

午夜很快就到了,同事們大多已經離開。我也覺得該是回去的時候了。

「你送我回家。」她在我耳邊低聲說,一邊用手勾著我的肩膀,整個身體幾乎都要貼到我身上。

我有些眩暈,但還是點了點頭。

我幾乎是把她抱進她的房間的,因為她已經爛醉如泥。我把她放到床上,正要去給她倒一杯水,她的雙手竟突然勾住了我的脖子,把我拉到了她的床上。

那一刻我終於拋棄了一切理智,緊緊抱住了她。我們忙亂的脫光彼此的衣服,沒多久我們便赤裸相對了。窗外的月光撒在她雪白的胴體上,像是一片潔白的玉。我聯想到了彬彬的裸體——男孩的的皮膚是沒有女孩這麼白皙和細膩的,但是彬彬褐色的皮膚顯然更加健康和熱情。

女孩瘋了似的親吻著我的臉頰、嘴唇、胸膛、小腹。我平躺著,用手撫摩著她的肩膀和她又長又直的秀髮。她的喘吁春藥般的刺激著我的耳膜和整個中樞神經,我感覺前所未有的興奮。同女人做愛的確是完全不同的。她的呻吟若有若無,充滿軟綿綿的挑逗。

不知忙亂了多久,我進入了她的身體。我第一次和女孩子做愛。在這之前我曾經是如此的興奮,可是在進入她身體的那一刻,我竟感覺非常的無趣,或者說終於失望了——女人的身體並沒有帶給我過多的新鮮感。相反,我開始感受到自己的罪惡和歉疚。於是我閉上了眼睛,因為我不想在結束之前對面前的這具身體產生厭惡。於是我所能感覺的一切就是她肆無忌憚的嬌喘和木床吱吱嘎嘎的聲音。

沒過多久,一切就結束了。我從她的身體里滑落出來,筋疲力盡的躺在那裡。她的雙手仍然緊緊的抓著我的肩膀,臉緊緊的貼在我的胸口上。我想推開她,但是突然感覺頭暈的厲害,似乎是酒精的作用又衝上了頭腦,於是迷迷糊糊的閉上眼睛又睡了。

第二天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我注意到她仍然緊緊的貼著我的身體。她已經醒了,似笑非笑的看著我。屋子裡瀰漫著龍舌蘭酒的刺激的氣味。我突然間意識到自己在醉酒之後做了一件多麼愚蠢的事。我感覺到一陣無法忍受的噁心,於是我一把推開了她,站了起來。

「你幹什麼?」她疑惑的問。

「我要回去。」我冷冷的說。我心裡只有一個想法,就是趕快離開這個地方,忘記這個女人。此刻我的腦子裡彬彬的形象反覆出現。這加深了我的懊悔。

「為什麼這麼著急?」她仍然很疑惑的樣子。我這才發現其實她是一個很笨的女人。

我沒有理會她的問題。我一邊穿衣服一邊說:「昨天我們喝醉了,對於發生的一切我已經不記得了。如果我有對不起你的地方,希望你能夠原諒。」

她聽了這話,猛的從床上跳了起來,眼睛直直的瞪著我,大聲說:「你把我當什麼了?就算是睡個妓女你總還要告個別吧!」

我料到她會說這些。在比較拙劣的電視劇和電影里,女人勾引男人上床後,第二天早上都會這麼說。這更加深了我對這個俗不可耐的女人的反感。於是我便更想儘快的逃離這裡。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但是沉默顯然是不合適的。於是我便重複了剛才說過的話:「如果我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希望你能夠原諒……」

我還沒有說完,她就甩手抽了我一個耳光,打得我耳朵嗡嗡作響。我有些憤怒,當初都是你情我願的事情,她有什麼資格打我。但是現在我滿腦子都是自責的聲音和彬彬的形象,所以我沒有理會她。我迅速的穿好了衣服和褲子,逃也似的跑出了她的家。我聽見她在我身後聲嘶力竭的喊著什麼。出去之後我就想,幸虧我愛上了一個男孩,女人真他媽麻煩。

從她家出來之後,我給彬彬打了個電話,他還沒有起床。我簡單解釋了一下我昨晚未歸的原因,我騙他我一直和同事喝酒,後來睡到了酒店裡。這是我第一次和他撒謊。不知為什麼,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害怕他知道什麼事的感覺。長久以來,我們從來沒有可以向對方隱瞞什麼,而實際上我們也沒有什麼需要彼此隱瞞的。在電話里他什麼也沒說,只是說他很困,想睡覺,於是我就掛斷了電話。

之後我找了一家洗浴中心——我想洗掉這段記憶,彷彿它未曾發生過一樣。

我真的非常懊悔——這場糟糕的宿醉使我成了一個不潔的男人。

在浴池裡脫光了衣服,泡到熱水池子里,我的感覺才稍微好了一些。直到這個時候我才意識到我肚子非常的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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