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孫輝祖的白骨

拿著形狀奇怪的金屬片撥動了幾下,衛先輕而易舉地打開了地下室的鐵門。

「還記得鍾書同當年在一個趕火車的早晨所看到的情景嗎?」

「是的,你那本工作手冊里提到過。」衛先隨手關上鐵門,「轟」的一聲,我們就被關在了黑暗中。

「現在想起來,我都奇怪自己怎麼會漏過這麼明顯的線索,嘿嘿,而且你也漏過了。」

衛先沒有接我的話,他從懷裡取出一個特製的手電筒打開,一道光柱從手電筒里射出來。手電筒的光源過於強烈聚集,反倒讓這道光對周圍的黑暗無甚幫助,有了這道光,四周反而顯得更加幽深。

衛先調節了一下手電筒,光學鏡片的角度發生了某些變化,那道光柱很明顯地擴散了開來。看來這支手電筒,是他行走地下陵墓時的一把利器。

「你現在已經想到了吧,當年鍾書同看到的是許多車土從一幢『三層樓』里被運出來,也就是說,當時那裡有一個通道的入口。現在那幢樓已經不在了,但就算在也沒什麼幫助,因為多半完工後,那個僅為了運土而存在的出口會被堵上。但是,在這幢『中央三層樓』,當年孫氏三兄弟住的這幢樓里,還是非常有可能會保留一個入口的。而如果這個入口存在的話,就在錢六的地下室里。」

衛先借著手電筒的光找到了幾個開關,但都沒有反應。

「真見鬼,這種老房子不可能單獨切斷電源的,難道那個為主人看了六七十年門的死瘋子平時都不用燈?」

我想起前一次來時的情景,看來多半就是這樣了。

一個生活在黑暗中的老人。略微想像一下他的生活,我的呼吸就不由得粗重了幾分。

地下室的空間大約二十平方米左右,雖然不算大,但在僅靠手電筒照明的情況下,要找出一個莫須有的通道,還是有難度的。

對於這方面,我插不上手,衛先是相當專業的,看他的動作就知道了。我站在床邊,看著手電筒的光柱緩緩地移動,隨著光柱照到的地方,衛先或摸或敲,他的手腳相當靈巧,居然沒有碰翻什麼東西。

「必有一天死於地下」。我又想起了衛不回的斷言。

我扶著床沿,這張床上,昨天躺著一具冰冷的屍體,而在他還沒變成屍體的時候,曾經發出過「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的感嘆。現在想來,這感嘆多半只是針對孫氏兄弟死在地下而發的。

「你去啊,去那裡,去啊。」我耳邊彷彿又聽見錢六尖銳的嘶叫聲從黑暗裡隱隱傳來。

那時候,我還記得,他揮舞的手臂險些打到我。

他是不是在向我指出地下室的入口?

我躺倒在床上,床板堅硬。我回憶著那天,和我躺在同一位置的錢六的動作。那天我進門的時候,把門開著,外面的光線透了一點點進來,使我還能模模糊糊地看到錢六的黑影。

「你在幹什麼?」衛先聽見聲響,轉回頭,手電筒的光柱照著我揮舞的手臂。

我從床上站起來,用手指向斜對面的一片區域。

「你看看那裡。可能就在那裡。」

手電筒指向那裡,是一面書櫥。

「肯定有問題,他這裡都沒有燈,看什麼書。」

「過來搭個手。」衛先招呼我。

沉重的書櫥被我們移開了。

衛先敲打了幾下牆壁。

「奇怪,是實心的。」

「是嗎?」我伸手摸著牆,卻覺得腳下的地有些不平。

我狠狠地跺了兩下腳。

「空的!」我和衛先異口同聲地說。

「果然在這裡。」我又用力踩了幾下,腳底突地一軟,伴隨著碎裂聲,我整個人猛地沉了下去。

我「啊」地驚呼一聲,揮動的右手抓住了衛先的腳,雙腳懸空,那個突然出現的洞不知有多深。

衛先的左腳向後退了一步,蹲下抓住我的手。

「鬆開我的腳,我站的地方可能也不穩,別兩人都掉下去了。抓我的手。」

被衛先連拽帶拖地弄上來,手電筒照向那個黑洞里,我猶自驚魂未定。

這個入口該是被錢六自己封上的,長年在上面壓了個重書櫥,已經開始下陷,再被我這麼狠踩幾腳,這層水泥板就吃不住了。

站在洞口向下看,這才發現就算當時沒抓住衛先的腿也出不了大事,大概兩米多三米不到的樣子。

衛先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吧,知道在這裡就行,我們改天來,我得準備些傢伙。還有你沒發現空氣有些不對嗎?」

我點點頭,迅速和衛先離開了地下室。是有點氣悶的感覺,還好到現在只隔了六七十年,裡面的空氣還不至於變成致命的毒氣。

鐵門重新被鎖上了,但解開六十七年前謎團的鑰匙,卻已經握在手中。

之後幾天,衛先都沒有和我聯繫。

每天的採訪我總是心不在焉,稿子飛快地一揮而就,手機一響就趕緊看來電顯示的號碼。那未知的地下究竟有什麼呢?

五天之後,我終於接到了衛先的電話。

他已經準備完畢了。

六月二十二日,周二。

我給報社掛了個電話,說自己腳扭了,正要去醫院看,如果情況好的話下午就來報社。換而言之,我給自己不去報社打了個伏筆。只要不在那裡困幾天的話就不會出什麼問題。

當然,或許那並不是會不會被困幾天的問題,而是出來或出不來的問題。

上午九點三十分,在普濟路「中央三層樓」不遠處,我和提著兩個藍色大旅行袋的衛先會合。

「這是你的。」他把一個旅行袋遞給我。

「等會兒再看。」他阻止了我彎腰拉拉鏈的舉動。

等了幾分鐘,找了個沒有人出入的時候,我們閃進了「三層樓」的大門。要是被人看見我們兩個提著這兩大包東西進地下室,恐怕很難解釋清楚。

打開鐵門,我們把兩個旅行袋放進去,然後讓門開著,重新回到外面的陽光里。

多少讓屋裡的廢氣先散一點出去。

「三層樓」里的居民,是不會注意到黑暗中地下室的鐵門被打開的。那得走下樓梯,到跟前才會發現。

「要等多久?」我問衛先。

「兩支煙吧,出口的地方空氣好些就行。」衛先摸出煙,我取了一根點上。

「那再裡面呢,地下通道的規模不會小,這點工夫行嗎?我看國外的紀錄片,這種地方得用抽風機抽段時間才行。」

「用不著那個,我準備了全套的衣服,帶氧氣裝置。」衛先臉上露出了笑容。

鐵門重新關上了。

站在我曾經掉下去的洞口前,衛先用手電筒往裡照了幾下,從旅行包里取出把尖頭鋼錘,幾下子就把洞口拓寬了一倍。

錢六所做的掩蓋已經被完全去除,現在出現在手電筒光柱下的,是一個直徑一米多的圓洞,在下面的洞壁上,還嵌著一個生鏽的鐵梯。

「我們把衣服穿好再下去。」衛先說著,從旅行包里捧出一套衣服。

「這就是防化服嘛。」我目瞪口呆地看著穿上衣服的衛先。

「不,應該說是宇航服。」他的透明頭盔折射著手電筒光,我改口說。

「這套衣服可以阻絕一切有毒氣體的侵入,背上的氧氣裝置存有四小時的壓縮氧氣,同時裝置的能源保證其可以進行氧氣轉換運作四十八小時,還有,這衣服是防彈的,所以萬一墓里有機關,挨幾箭也不怕。好了,別愣著,快穿。」

防彈?可背在肩上的氧氣轉換裝置?我不由得佩服衛先的神通廣大,這樣的東西可不是普通人能見到的。

「你這兩天就搞這東西去了嗎,估計這樣一套衣服得是天價了。」

「價錢倒還好,就是東西少,我本來就自己一件,這兩天從別人那裡調了一件過來,應該適合你的體型。」

價錢還好?我才不信呢。大概是彼此對金錢的衡量標準不同吧。

要把這件衣服穿上去還真不容易,最後還是在衛先的幫助下才穿了上去,各處的密封搭扣全都封好,除了背上的氧氣裝置有點重之外,不覺得特彆氣悶,而且也能清楚地聽見衛先的聲音。

一手提著衛先給我準備的特製手電筒,一手背著帶來的小包,那裡面有我的重要裝備——數碼相機。我跟在衛先的後面,慢慢地順著鐵梯下到了甬道里。

衣服和身體貼合得很緊,沒有行動不便的感覺,絕對是好東西。而背上的氧氣裝置也不是暴露在外面,而是在衣服的夾層里,這樣也能受到衣服特殊面料的保護,不容易擦壞碰壞。

甬道窄而矮,我只能貓著腰跟在衛先後面,估計大概只有一米六高,一開始我的頭盔還不小心碰了一下,嚇了我一大跳,因為要是碰壞了可沒錢賠。

沒走多久,手電筒就照到前面壁上有一個伸出來的小鐵盤。

「那是什麼?」我問。

衛先在跟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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