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柔斯,阿碧瑟?」
喊了兩聲發現沒反應,陶瑪斯嘀咕:「難道私奔了?」
「陶瑪斯,亂說話我咬死你!」
「都在啊,那我就開吃了啊。」大海龜張口就吞下去一隻水母,哧溜一吸,比吃果凍還乾脆,而它旁邊的海龜看見這麼多水母,早就開心的游過去了。
水母是水組成的,消化快,海龜一口口吞得很高興,而且——水母裡面還長有海藻啊,想一下吃饅頭忽然發現裡面有生菜,原來這是個三明治(並不是),海龜愛吃海藻跟水母,現在混合口味多新穎。
「唔,大概要吃一個月吧……」
「你慢慢吃,別不小心把涅柔斯吃掉就好。」
「咦?」海龜抬起頭,這個聲波位置好像有點不對,不在這附近的樣子,「阿碧瑟,你跑到哪裡去了。」
「嗚嗚,它走了,說回去找它的船,它不要我了!」涅柔斯嚎啕。
「……」
陶瑪斯險些被一口水母給噎死。
遠在南太平洋上的夏意終於忍不住問塞壬:「它們真的?」
相互有好感?
看著塞壬茫然的神情,夏意將話咽下去,換了一個說法:「那隻章魚,阿碧瑟的性別是雄還是雌?」
「不知道。」
「啊?」夏意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
塞壬很理所當然的說:「除了同類會分辨,其他都很難,又不是某些魚,雄的顏色更漂亮點,阿碧瑟的體型與它的同類相差太大,也沒得比較。」
他們吃完了石頭魚晚餐,躺在大片海藻上,夏意繼續想了一會章魚的性別如何分辨這個難題,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他做了一個噩夢。
塔拉薩女神號游輪漂浮在海面上,尖叫聲伴隨著海浪,洶湧翻騰。
夢境是灰白的,就連船上死去的人屍體上的血跡也是,一切都是無盡的絕望。
夏意墜海那日其實是風平浪靜,天氣晴好,現在到了夢境里,詭異的跟珊瑚海遭遇的那場龍捲風混在一起。
龐大的游輪在那樣的自然威力下,不停的在海水裡盤旋,劍魚,鯡魚,紛紛被風卷出了水,人們惶恐的抓住牢固的東西,可即使藏得再好,也不能阻止游輪被三股龍捲風拽著在海面顛簸不休。
甲板上露天咖啡座的桌椅,遮陽傘,全被吹得一乾二淨。
原先的游泳池裡灌滿了海水,海景房的玻璃碎裂,門窗欄杆,以及裡面的吊燈擺設床單,全部在風中飄舞,彷彿世界傾覆。
夏意聽到有人大聲在喊著自己,但是他無法轉頭。
狂風摧拉枯朽的捲走眼前屏障,夏意跌了出去,落進了海水裡。
一條熟悉的銀色影子,從海底浮出。
人魚沒有朝著夏意游過來,而是好奇的,感興趣的看著遠處的另外一個墜海的人。
那是個女人,夏意看不清她的長相,好像是安莉,又似乎是別人,她並不像夏意那樣放棄掙扎直直下墜,而是在海水裡努力的往上游。
夏意看到人魚飛速掠了過去,伸出手臂幫她浮上了水面。
是啊,塞壬這樣的天性,當然更欣賞這種逆境里仍不絕望的人。
海水裡還有許多暈頭轉向墜下來的人,夏意混在其中,一點都不顯眼,冰冷的海水嗆進來,胸口發悶,尖銳的刺痛著,夢境的景象逐漸失去顏色。
剩下來的片段,模糊又古怪。
他看到塞壬救了那個落水的女孩,兩人愉快的坐在大堡礁露出水面的蚌殼上看月亮,那女孩指著礁石下只有一丁點大的藍環章魚,也問塞壬這是雄是雌。
「除了同類,誰知道呢?」
夏意從夢裡驚醒,眼前海水一片幽暗。
一條魚尾輕輕搭過來,塞壬疑惑抬頭,像是擠在一起取暖企鵝的一樣,湊到夏意身邊,紫色眼睛因為睡意朦朧,半睜半閉著。
他沒有說話,什麼都沒問,彷彿安撫受驚的同伴只是一種自然生物的本能。
「塞壬,你分得出人類的男女嗎?」
夏意話說出口,就懊惱得想揍自己一拳,人魚與人類外表非常相似,這要是都看不出來,簡直是笑話。
但他心底卻有一個聲音在說:塞壬知道什麼,他連同類都沒見過。
「嗯?」塞壬懶洋洋的舒展手臂,依然睡意朦朧的說,「知道啊,人魚其實很喜歡看船上的人類。」
隨後他石破天驚的來了一句話:
「如果是幾百年前的人魚,本身又不是雌性的話,還真的有可能不認識。」
「啊?」夏意被夢攪得稀里糊塗得腦子,一時摸不著邊。
「從前在海上,是看不到人類的女性的。」
遠洋航行,有女人上船就是不吉利,這個古怪的偏見維持了很久很久,於是水手們口中的人魚,都是美麗妖嬈的女人,而人魚概念里的人類,都是皮膚古銅色的水手。
「這種誤會,就這樣一直維持了很久很久。」
塞壬說完,感覺到肩上一重,他低頭髮現夏意聽得發困,又睡著了。
有了海龜的食量,海域里的水母數量逐漸消失,海水又恢複了流動。
站在島嶼上看,遠處海面上聚攏的海龜變得更多了,它們就像礁石在海浪中若隱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