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衝突 第十三節

「林教授,通知林……」郝隊長用手捶著額頭,這種感覺實在太可怕,之前海怪的聲波根本就不是這樣,難道有類似精神異能襲擊的海怪?

林教授那邊早就得到了消息,畢竟始終有一個異能者在值班,那麼大的反應想不注意也難,那傢伙也是先滿地打滾,後來就撞椅子,被救醒之後還傻乎乎地呢喃反問自己是不是死了……直到被林教授一本書徹底砸清醒。

混亂景象不止發生在夏城地下基地。

亞洲、歐洲,整個世界,有強大異能者的地方都發生了小規模的異動,甚至有一個普通人趁著一個異能者翻滾在地的時候,抱起一塊石頭活活砸死了他。

目前還存在,還擁有健全研究機構的組織在同一時刻得出的結論是——海怪在自相殘殺。

這個結論並不突兀,按照一般自然界生物行為模式的解讀,在沒有天敵與災難的情況下,同類或者說是同樣能力的獵食者就是最大的敵人,必須要廝殺搏鬥劃定地盤,然後由勝利者在屬於自己的地盤內提出所有同類都需要遵守的規則,嚴重者為此付出代價也不稀奇。

社會形態決定上層建築,人類與動物其實差別不大。

「這場爭鬥會不會影響到我們?」

「那些島嶼國家才需要擔心……」

「海怪不單是長得龐大,它們擁有我們無法想像的能力!我國的海岸線又太長。」

「那是誇大其詞,能引發海嘯的海妖?童話故事嗎?」

「不能解釋的,不代表它不存在,在人類發現次聲波以前,在全球研究機構發現海怪是用次聲波來溝通的事實之前,您相信隔著整個太平洋,哦不,是無論對方待在地球的哪個角落裡,都能不藉助任何機械與聯網地隨意聊天?」

「那不一樣!」

「沒有不一樣,很久以前的話本小說里,千里傳音也是不可思議的妙聞,是神仙才有的能耐……然而末世之前,我們只需要發射個衛星,再構建個網路平台,付點電話費網費就能辦到了。所以也許未來某一天,異能也不再神秘,每個人都會有,也知道怎麼掌控……」

命運從不給予人啟迪,人類自己,總在一些跟真相背道而馳的扭曲結論里明悟至理,這才是人世間最有趣也最無奈的事情。

激烈的次聲波突兀斷絕,彷彿從噩夢中醒來的異能者躺在地上,誰也不肯爬起來。

——這種日子真是夠了!

海浪的起伏開始變緩。

穿透烏雲縫隙的月亮仍是明晃晃的,根本不是暴風雨。

海島上的倖存者更加堅信這樣的異象全是海怪折騰出的,他們在胸口畫十字,就算沒有效果,也好過抱著腦袋縮在椰子樹下發抖。

上帝,剛才沒有被海浪捲走真是一個奇蹟!

「那隻大章魚不在了……」月光下的海面再沒有出現那恐怖的觸手。

「它藏在海水中,它將我們當成了食物!!」

「可是留在這座島上,這裡什麼吃的也沒有……我們逃的時候太匆忙……」

食物與飲水都留在航母上了。

航空母艦正常配置是將近五千人,而航母的正常食物儲存能提供這些人至少九十天的消耗。現在他們只有十幾個人,航母上除了當初被撤退大隊帶走的食物之外還能讓他們吃很久。那都是軍需戰備口糧,使用的是特殊包裝,不用擔心它會變質,不需要。

現在坐困孤島。

「然後呢?我們要搶回航母?」

「傑森,你別開玩笑了!航母是議員心裡的寶貝,就算成為廢鐵也要拖回來,可現在對我們來說能有什麼用?!除了上面的食物,對,那足夠我們吃很久,但是淡水快沒有了,只要不下雨,我們就完了!」

「我們在這個海島上一樣糟糕!航母上至少有食物!」

爭吵沒有絲毫結論,之前他們不放棄航母是因為它足夠安全,遇到再大的風浪都不怕,也不擔心鯊魚的襲擊,可是卻招惹來了一隻海怪……

「還是等等……我們,等天亮!」

人在恐懼時,黑暗是最大的敵人。

夏意的意識再次因為疼痛從無盡黑暗中蘇醒。

他拚命抓緊冰冷的金屬機架,逐漸又因為劇痛抽搐著陷入昏厥,手指什麼時候鬆開都不知道。

他知道自己的異能失控了,偶爾澆灌來的巨浪,能讓他感覺到自己還活著。

一種近乎瀕死的黑暗,同時他聽見了塞壬的聲音,低低呼喚他的名字,像是潮水,瞬息就意識淹沒。

是歌聲,從來沒有想過有這麼優美的歌聲,柔和輕緩得像是能觸碰靈魂,人魚的殺戮之音,正緩緩地轉向平靜。

夏意什麼都看不見,連聽覺也沒有了,世界好像只剩下自己,與這個逐漸消失的歌聲……他昏睡之前還能聽見空靈優美的歌聲輕輕吟唱。

有這麼一種說法,人魚的歌聲是世界上最美的聲音,即使會引向死亡。

夏意的呼吸逐漸平穩,塞壬慢慢鬆開手,神情似茫然,又似懊悔。

它剛才……差一點就殺了夏意。

甲板上到處都是海水留下的痕迹,塞壬用魚尾挪動身軀,慢慢俯身,安靜地趴在夏意身邊,聽著他平穩安定的心跳聲。

月光下一切都恢複了平靜。

夏意夢見了過去。

療養院的牆壁花紋漂亮多變,仔細觀察的話能在裡面找到所有的幾何圖形,各種新奇又顏色絢麗的玩具擺放在桌上,但沒幾個孩子去拿。孩子們都各自坐在那裡沉默著,說話很輕柔的女人拿著一個皮球,讓他們互相傳遞。

孩子們動作僵硬,沒有表情,呆板地側過身,將皮球塞給旁邊的孩子。

那根本就不像做遊戲,好像是丟掉什麼討厭的包袱或者送走了打斷自己思緒的意外一樣。有的孩子甚至怔怔地捧著球老半天不動,要在不斷勸慰與催促下,才會有下一個動作。

這都是很久以前的記憶了,只有潛意識還牢牢地記著,當時他抓著那個花皮球,根本沒辦法遞出去,因為右邊的那個男孩在玩拼圖,不斷將幾百塊的拼圖打散再還原,球落到地上,他也不看一眼。

而左邊剛才遞球的女孩正死死盯著牆壁看,旁邊的大人不知道她在做什麼,夏意知道,這是他們經常獨自玩的遊戲,模擬一個小人,在那變形複雜的花紋中間穿梭走迷宮,反覆碰壁,再次退回原點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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