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夜半深淵

這一篇手記,最讓我驚訝的不是所謂的海中霸王歐姆巴,而是梁應物。三篇神秘手記中,目前為止可以肯定確有其人的,一個是第一篇手記中的「馮立德」,也就是現實中的徐先,儘管名字不同,但此二人應為一人無疑,可能是為了避諱所以改了名字;第二個就是梁應物。奇怪的是,這位高中好友卻未被改名,難道徐先要避諱,梁應物卻不用?更奇怪的是,梁應物明明是復旦生物工程系畢業,畢業後又留洋鍍了層金,拿到了哈佛生命科學博士和斯坦福核子物理碩士,其間只花了不到四年的時間。而這篇手記里卻說他是復旦生物化學系畢業,且畢業就留校。如果說這算是一種對當事人的掩飾,那麼這篇手記居然大膽到把梁的X機構研究員的身份曝光,還寫清楚梁的名字,對其履歷的故意寫錯又有什麼意義?

另外,梁應物的家裡很有錢是沒錯,但他在曲陽附近有房子嗎?我怎麼不知道?

不對頭的地方實在太多。到目前為止,我相信這三本手記的出現必然有其背後的用意,那麼對其中記載的特異之處,也就不能等閑視之,猜不透用意,不等於沒有用意。難道說,這件事,還會牽扯到梁應物?

念及此,我毫不猶豫就撥通了梁應物的電話,從收到第一本手記起,我就和梁應物不斷聊起這件事,只是後來長時間沒有進展,這傢伙自己的事又極多,他也逐漸不再關注。而現在有了新進展,又與他有關,當然要把他叫來一起分析,在這方面,他的眼界比我廣,思路比我清楚,知道的內幕比我多,我唯一能勝過的,大概只有想像力了。更何況,這篇手記居然把X機構的存在公諸於世,登這篇手記的時候,《萌芽》的銷量遠不如現在大,X機構多半不知道,現在我倒很好奇X機構對此會有何反應,如果能讓X機構介入調查此事,憑這個神秘地下機構的龐大勢力,怎麼都不可能勞而無功。

手機關機,家裡是留言電話,學校里說他請了一個星期的假。看來梁應物又「出任務」了。這世界看似每天正常運轉,背後的暗流涌動,不是梁應物這類直面真相的人,是決計感受不到的。

我給梁應物留了言,要他一收到就聯繫我。

我用食指輕輕敲擊著電腦台,發出有節奏的「噠噠」聲。

現在,我能做什麼?事件進展到目前的程度,我不可能再像從前一樣坐著等待,我一定得做些什麼。

「那多,今天有什麼稿子?」編輯陸川走到我旁邊問。

「啊,沒,現在還沒有。」對於寫稿我現在一點心情也沒有。

「靠,看你的樣子還以為你再寫稿呢,唉,那待會兒的小編前會我就慘了,一個選題都報不出,一起吃飯嗎?」

「不用了,我叫飯上來。」

把陸川打發走,我重新掃視眼前的《那多手記之來自太古》。

哈爾濱榮傑貿易公司?

營銷部經理王亮……

第一篇《那多手記之失落的一夜》中的徐先已經移居國外,第二篇《那多手記之烏篷船》中的小張雖然沒有聯繫過,但如按手記中所述,他在某個人的幫助下踏上了鬼船,那自然已經永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那個人當然不是我,因為我沒被小張「盯上」,也沒有參與那次新聞採訪。

那麼這篇手記中的王亮呢?

我拿起電話,先撥哈爾濱的區號0451,再撥114電話號碼問訊台。

「請問查什麼電話號碼?」

「哈爾濱榮傑貿易公司。」

「請稍等。」

究竟是「對不起該單位沒有登記」還是……

幾秒鐘後,聽筒里傳來與剛才不同的標準語音,我聽到「請記錄」的「請」字時嘴角就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請記錄,6******3。」

我記下號碼,抬腕看看時間,已過十二點,現在打過去可能沒人。

「那位叫的飯?」等了許久的外賣終於來了。

「這裡這裡。」我把外賣招呼過來,付了錢。這家做的回鍋肉蓋澆飯還是很不錯的。

今天起得太早,吃完飯血液又往胃裡去,很自然就困了起來。我往檯子上一趴,調整好舒服的姿勢,呼呼睡去。

斷斷續續醒了幾次,像這樣的睡法只能是淺睡,最後一次醒的感覺差不多了,一看錶下午一點四十。我狠狠伸了個懶腰,撥通了哈爾濱榮傑貿易公司的電話。

撥零轉到了總機小姐處:「請轉王亮。」

「王亮?對不起,我們這裡沒有這個人。」

這我已經想到了,有把徐先寫成馮立德的例子,這次的王亮可能也是用了化名。

「哦,可能我記錯了,請問你們營銷部經理是……」

「是王響,我給您轉過去。」

「你好,我是王響。」是個大嗓門的東北漢子。

「你好,我是上海晨星報的記者那多。有件事想向您了解一下。」

我停頓了一下,這樣子直接問很冒昧,如果他根本就不是那個王亮,從來沒買過那個像大腦的怪物,就一定會覺得我這個記者腦子有問題。好在記者做到現在,冒昧的事情做得多了,臉皮操練得頗厚,微微停頓,就繼續開口問:

「請問您兩年前是否買過一件奇怪的東西。」

「你是指……」王響沒有一口否認,他的口氣,倒像是收藏有許多奇怪物品,不知道我指的是哪一件似的。

我心裡已經有數,看來那篇手記中的相關記載八九不離十:「是一件像大腦的不明物,原本在一個叫王傑的人手裡。」

「你……是怎麼知道的?」

「那件東西還在你手上嗎?我可能知道那是什麼東西。」我沒有回答王響的問題,因為我還沒有想還該扯一個怎樣的謊。

「怎麼可能,我已經找過許多機構鑒定都沒結果。」王響的語氣十分驚訝,但聲音卻壓低了,在公司里談這樣的事不太合時宜。

「如果方便的話,過兩天我來一次哈爾濱。」這樣說,心裡實在有些肉痛,儘管當記者的收入不能算是菲薄,可是我總是會為了這樣那樣的事情走東跑西,還沒法報銷,到現在還沒存多少錢。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以後如果什麼事情有X機構來參一腳,得想辦法向他們敲一筆當工作經費。到現在我已經幫他們幹了好幾回白工了。

「……」電話那頭一時沒了聲音,如果王響真如那篇手記所說,是一個好奇心很強又爽氣的人,那麼我這個忽然冒出來的神秘那多對他來說該是一個不小的誘惑。

「我後天要到江浙一帶出差,這樣,我可以抽空來一次上海。」好奇心重的人總是容易相信別人。

這是我最想要的結果,不僅是省下了差旅費不用和報社請假,更重要的是,那塊至今為止仍遠未清理乾淨的東海苯乙烯泄漏區。這是驗證歐姆巴的重要一環,要是跑到哈爾濱去試驗,歐姆巴是沒法回到東海苯乙烯泄漏區的,甚至,這對固化歐姆巴要是真有智慧,碰到水根本就不會有什麼反應。至於歐姆巴最後會變成怎樣的怪物,我倒是一點都不擔心,這點和那位寫《那多手記之來自太古》的「那多」不同,我覺得這世上怪物本來就很多,在大海中又多了一種強大的智慧生物後,原本的海洋霸主海底人會有怎樣的反應。

和王響互留了聯繫方式,接下來的幾天,我在等待中度過。

梁應物還是沒聯繫上,葉瞳找了我幾次,我也不瞞她,於是等待的人又多了一個。

家裡新裝了衛星,是私裝的,一下子多了一大堆台灣節目,讓我這個原本不太看電視節目的人一下子熱愛起方匣子,台灣的綜藝節目千奇百怪,就是新聞也比我們這裡好看得多。台灣靈異學研究比內地開放得多,什麼奇奇怪怪的事都能請到一些不知是真是假的專家,放在檯面上大肆討論。每個星期六晚上十一點,我有個幾乎必看的節目,就是東森綜合台的《鬼話連篇》,製作方精心挑選一些據說有靈異現象的場所,比如說凶宅等,安排一些大膽的觀眾在晚上去親歷,然後用攝像機拍下各種異像。此外還有撞鬼人上台講述自己親身經歷,配上音樂,讓我這個經歷過更兇險詭異境地的人,都泛起涼意。這種對未知事物的恐懼感,是人類與生俱來的。

這個星期六我照樣一個人在家看《鬼話連篇》,節目結束已經是深夜十二點。今天冒險隊員們去的是一所多年前失火燒死多人的舞廳,和以往一樣,冒險隊員紛紛在一人獨處數分鐘後尖聲驚叫,安置無人紅外線攝像機拍到的影像也出現一閃而過的模糊影像。看這樣的節目對接下來的睡眠絕對不利,一個人躺在床上關了燈會有無數的念頭冒出來。好在明天王響就會到上海,思考著接下來事情會如何發展,剛才看的節目很快就被拋到腦後。

這些天我總是不斷地將整個事件在腦中重演,從看見第一本那多手記開始到現在,這樣的重演能幫助我更好地把握到事件的中心。整件事拖得時間太長,我把它在腦中濃縮快進,原本各條似乎毫不相干的線索,在這麼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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