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誰是那多

沒有新聞。

以往我寫手記,有一個慣例,就是放一則新聞在最前面,因為接下來要敘述的故事,和這則新聞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有的是這則新聞背後的秘聞,有的是這則新聞所引出的事件,總之,讓大家一開始就看到這個新聞,對於了解後面的故事,很有好處,此外,也好讓大家知道,我所講述的東西,儘管看起來匪夷所思,卻並非胡編亂造。

可是這一次不用,是個例外。

這次我要說的,是那多手記的源起,如果沒有這件事,或許大家就不會看到這一篇篇的那多手記。這件事,並不是由什麼新聞引起的,儘管要把這件事說清楚,在某些必要的時候,我不得不舉出一些真實的新聞,但不是現在。

這件事情,發端於2001年的七月初,之所以拖到現在才寫出這篇手記,原因很簡單:我才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一個人表達能力再好,總也要等到他自己搞清楚想表達的東西以後,才能告訴別人吧。

2001年上海的夏天很熱,對常常在外面跑的記者來說,炎熱比寒冷更難熬,常常一個夏天跑下來,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得褪層皮。當然,老兵油子不在此例。那時我自然還不是老兵油子,非但不是,在新聞崗位上,是個新到不能再新的新兵。因為,我才剛和晨星報簽下「賣身契」,成為一名正式的記者,連記者證都沒辦出來,只好拿著工作證和名片出去採訪,好在大多數時候有名片就足夠了。

不過那個時候,我的身份雖然只是個剛剛簽約的新人,可是自認為已經有些資歷了,畢竟從大三開始,就到晨星報實習,在晨星報跑新聞的時間要比在學校里多得多,更別說大四了。報社裡的記者編輯都混了個臉熟,寫起新聞來也早已不是當初什麼都不懂的菜鳥。其實,拋開身份不談,在晨星報當一個好的實習記者,和一個正式記者的收入不會相差太多,因為收入里的最大一塊就是稿費,晨星報這類新興都市報,在多勞多得這一點上做得還是不錯。對我而言,轉正的最大的好處在於,我有了自己的地盤。

從前採訪回來寫新聞稿,得候記者們的空擋,看哪個電腦空下來了,趕緊和人家陪上笑臉打招呼,借用一下。寫完稿子還要託人家傳進報社內部的採訪網路。為了不讓別人等得不耐煩,更多時候我先寫在紙上,然後用最快的速度錄入電腦。有時候寫到一半就得「挪窩」,怎一個煩字了得。

轉正以後,就可以擁有正式的辦公桌,一塊用隔板圍起來的方寸之地,一張轉椅,一個活動柜子,最重要的是,寫字檯上的那台屬於我專用的電腦。

我運氣好,正碰上報社購入一批新的辦公設備,所以從電腦到活動櫃都是全新的,惹得同事們一陣羨慕。不過,分配大櫥時運氣就沒這麼好,我找到那個屬於我的櫥,打開一看,掛衣服的地方還好,旁邊幾個格子里亂七八糟,堆著不知道哪位的東西。分派給我這個櫥的總務部門小吳說,這個櫥有段時間沒人用了,前主人早就跳槽,所以這裡面的東西隨我怎麼處理。

怎麼處理?當然是好東西自己留下,其它的統統扔掉了。不過聞著裡面散出的微微霉味,我懷疑還能從裡面找出什麼自己要的東西來。

是的,各位現在能在這裡看到我寫那多手記,就源於這次整理。

在那時,我已經有了一些和常人不同的經歷,在之前斷斷續續一年多的實習記者生涯中,儘管沒碰上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件,可是足以作為茶餘飯後談資的,讓普通人百思不解的經歷,還是有那麼一兩次的。也不知為什麼,我一當上記者,自然而然地,就回注意到許多別人不會關注的細節,又或者說,麻煩天生會往我身上撞,偏生我又不習慣躲。幾次下來,我和一些老記者一樣,對錶面的東西,越來越不信任,天知道眼前這有條有理運轉著的社會機器,骨子裡都是些什麼?

然而有奇怪的經歷,不代表我就一定得寫下來告訴別人,當然我有寫的衝動,但是整天寫新聞已經很累了,幹嗎還要給自己增加新的壓力,最重要的是,我寫出來了,會有多少人相信?

在寫與不寫的猶豫之間,或許只要稍稍加一個砝碼,就立刻會有改變,而接下來我的遭遇,可不止一個砝碼那麼簡單。

因為,我居然看見了一個範本。

那個櫥里從上到下一共有三個格子,每個格子都亂七八糟的,一些看起來很不錯的盒子,打開來,全是某某企業開業時贈送的人造水晶擺設,屬於所有禮物中最沒用的那種,造型不是一幢大樓,就是上海的標誌東方明珠電視塔及幾座大橋,往往很沉重地背回報社,就此扔在一邊,如果隆重地擺在桌上,定會遭人暗暗恥笑。

無用的禮品之外,是一些比較專業的書籍,比如海關的稅表,外貌法規類書,可以想見當年這位前輩一定跑過這些條線,但對於我,卻一點用也沒有,我毫不猶豫地把這些掃入垃圾筒。倒是一些空白信紙、信封被我留了下來。整理到最後一個格子的時候,我看見一本硬面記事簿。

這是一本黑色的硬面本,我信手翻開。

我正好缺這樣一本採訪本,如果這本本子沒有用過的話,就不客氣地留下自用了。

是用過的。幾乎寫了滿滿一本,我從後往前翻,直翻到第一頁,慣性讓這本本子合上,但我卻猛地再翻開。因為剛才一眨眼間,我看見了自己的名字。

如果在網上用GOOGLE搜「那多」,會搜到一大堆類似「那多好啊」之類的詞,因為這兩個字在人名之外,還有太多的搭配方式,所以我這時雖然有些意外,但也沒有太驚訝,不過翻開來再看一眼這一點點的好奇心,還是有的。

重新翻開第一頁,看到第一行的幾個字,我的眉頭就不由皺了起來。

「那多手記之失落的一夜」。

相信看到這裡,許多人回非常驚訝。老實說我當時反倒沒有太驚訝的感覺,因為我那個時候還沒有開始寫那多手記,所以看到這個標題,除了對那多這兩個字感到以外,並沒有其它的感覺。

不過這樣一個標題,足夠讓我看下去了。

流暢的文字,玄奇的故事,以及心中越來越大的疑惑,就讓我站在衣櫥邊,一口氣把這篇不到一萬字的手記看完。等到我終於抬起頭的時候,脖子已經酸得不行了。

以下是這篇手記的全文,現在我確信全文登出不會有什麼版權上的問題,而這篇手記也絕對有讓人一口氣讀下去的吸引力。

那多手記之失落的一夜

揭開千年地宮之謎

3月11日凌晨,杭州的夕照山格外的不平靜。千年雷峰塔的地宮內珍藏了些什麼?一個塵封了千年的懸念正待揭開。

上午9時整發掘工作開始。本省及來自北京、上海、濟南、鄭州等全國各地的近百家新聞媒體都將鏡頭對準了這一著名佛塔的地宮口。

吳越地宮經歷了1000多年的歲月風霜。據測地宮距塔首層地面2.6米,地宮口用一塊方形石板密封,石板上則壓著一塊750公斤的巨石。今天吊起巨石用的是最原始的辦法:鐵鏈加繩索。在鏈條相擊的金鳴聲中,沉睡千年的的巨石慢慢醒轉,隨著巨石緩緩上升,夕照山紅土緊緊夯實著的地宮開口了。

千年地宮終於觸手可及了,但覆蓋在地宮口的石板卻有著千年高齡,從任何一邊開啟都有令市儈碎裂的危險,於是專家決定先將石板原先裂開的小塊撬走,然後再整塊扳起。

11時18分,石板被成功開啟。千年的面紗終於撩起,一銹跡斑斑的鐵函和一尊佛像出現在眾人面前,使所有在場的人都為之興奮。但是,由於地宮已被水浸泡過,埋在地下的文物位置混亂,陷於淤泥無法搬動。人們遺憾地無法當場滯銷,這深藏了千年的鐵函里究竟裝了些什麼。

2001/03/12

浙江日報

遊手好閒地度過了四年大學生涯,又不是新聞系畢業的我,竟然被這家滬上知名的報社錄取了,實在令我有些意外。應聘前我並未存多少希望,畢竟這裡相傳是復旦幫的天下,不是復旦新聞系畢業想在這裡的新聞部留下,除非才華出眾就要有關係。也許這也算是際遇吧,無論如何,我現在已經是一個記者了。

由於部里所有的條線都已經滿員了(我一直很奇怪,為什麼沒有條線可分還要招人),我是沒有固定的新聞線索來源的,我成了個遊盪者。只要有突發事件,或是重大事件,都歸我報導,千斤重擔壓在身,絕對是個吃力不討好的活。不過,我那多多姿多彩的記者生涯,也由此而始。

建黨八十周年就將臨近,作為滬上的主流媒體,根據慣例和上面的要求,我們很早就開始著手準備相關的任務報導。我這次被派到的任務,是去做一篇馮立德的專訪。

馮立德,今年四十八歲,壯年。國內考古界後起之秀,主持過多項重大考古,比如今年三月杭州的雷峰塔地宮考古,在國內外享有盛譽。

我做人物專訪的習慣,是事先多搜集一些此人的信息,然後選

返回目录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