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黑暗裡的異變

我並沒有帶手電筒,前幾次的經歷證明,手電筒並沒有太大的作用,這一次,有手中的繩索就足夠了。第一個彎到了,轉過去走了幾步,繩索緊貼著轉角處的石壁,略略增加了一些摩擦產生的阻力。我有些擔心,繩子是否會被轉角處的粗糙石壁磨斷,稍微放鬆了手上的力量。梁應物在那一頭立刻就感覺到了,繩子被他連著拉了三下,我回拉了幾下,以示並無異狀。當然我可以放聲大喊,他也應該聽得到,不過在這種地方,我可不想干出這等嚇人嚇己的事。

每向前走一步,我的心跳就快一些。說不清是興奮還是惶恐,總之我依然可以感覺到繩子自始至終都繃緊著,也就是說我並沒有走回頭路。第二個轉角已經到了,如果轉過去,向前走,繩子依然繃緊著的話,那麼我是不是就可以……

想到這裡,我深深呼吸了一下,平復一下心情。握著繩子的右手早已經滿手心的汗,膩膩滑滑的。

轉過去了,繩子緊緊貼著石壁轉過第二道彎,我可以聽見它和石壁擦出的「沙沙」聲。幾乎是下意識的,我加快了腳步。那一頭的梁應物花了幾秒鐘才適應了我速度的變化,不過我相信,他的臉上一定露出了笑容。

因為,我就要走出去了。

快接近第三段甬道的終點了,前面隱然有光線!

「綳直繩索向前走」大法,果然是無敵的。

或許是就要脫困使我太興奮了,直到快走出去的時候,我才意識到腳下的路依然平坦。或許這並不是一條出去的路,但無論如何,這總算是一個進展,總比困在那個白骨洞強。

還有二十步,十五步,十,九,八,七……我迫不及待地以幾乎是沖的速度向前向前,全然不顧到一個全新陌生的環境時該有的謹慎小心。通常情況下,我是不會這樣魯莽的,可是之前白骨洞的數十小時幽閉事實上已經讓我失去了平常心,難道說,還會碰上更糟糕的情況嗎?

一個人從雲端摔落到崖底是什麼感覺,我終於知道了。就在還有四五步便可以走出甬道的時候,我被雷劈到似的猛然站住,我已經可以依稀看到前面的情形,那是我絕對未曾想到過的,背上就如同有幾十隻蜈蚣在爬,毛骨悚然。

我下意識地用力地拉著手裡的繩子,這條繩子從我進洞起,就一直繃緊著,直到現在,但是,站在前面不遠的,不是梁應物他們,卻又是誰!

「天!」我聽見梁應物低呼了一聲。

這幾步路我走得無比艱難,每走一步,透過梁應物身邊路雲手上的手電筒光線,可以清楚地看到,神情木然的梁應物,是怎樣配合著我的腳步,一點點放出手上繩索的。

走到甬道口的時候,每個人都被這股難以言說的妖異鎮住了,或張大著嘴,或緊咬著嘴唇,發不出聲音。我緩緩回頭,頸骨因為用力而發出「格格」的響聲。沒錯,手電筒光線的照射下,兩道繩索,一道一頭握在梁應物手時,一道一頭握在我的手裡,貼著甬道石壁的兩邊,綳得筆直,直通向甬道內那無邊的黑暗裡。

繩子一直綳著,所以我沒有走回頭路,但是我還是走回來了。而這根繩子還是綳著,以一種沒有人可以想像可以解釋的方式,緊緊繃著。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最最基本的物理學常識,在這一刻,被完全顛覆了,我真的感到自己的無力。

「怎麼辦?」膽子最大的何運開,這一刻也像個孩子一樣無助地問。

「進去,進去看看。」梁應物聲音乾澀。

學生們都被嚇住了,所以沒有人和我及梁應物搶著再進甬道去看一個究竟。而我,心底里也有著逃跑的念頭,但僅存的理智讓我不能單讓同樣驚恐的梁應物獨自進入甬道。

我和梁應物慢慢地向前走,同時一把一把地收拉著繩索。梁應物左手的手電筒因為雙手要抓繩索,無法牢牢握住讓光柱筆直向前,所以不穩定地晃動著。

我把注意力完全集中起來,待會兒不知會看到怎樣的情形,發生怎樣的事。這一回,註定不尋常,雖然我還是沒有走出甬道,但是借著以綳直狀態詭異折回的繩索,這個一直找不出一絲異狀的甬道,不可能再保持它的沉默。要知道,繩索一共也就300米長,而甬道的總長在200米以上,讓繩索發生折回狀態的那個點,一定就在第二段甬道里。當然,這樣的推測是基於常理基礎上的,也許,繩索根本沒有折回,在繩索所處的空間里,的確是筆直綳成一條直線也說不定。

果然,第一段甬道並沒有發現什麼,兩道繩索沿著石壁轉過了彎道。又一個違背常識的情況出現,我拉著的繩子是貼著內側的石壁轉角沒錯,可是梁應物拉著的那一邊,竟然像被一個無形的釘子釘著一樣,沿著另一邊外側的石壁向前「走」。

我已經沒有辦法顧及,到底是什麼樣的力量使那根繩子像被一張大手一樣死死按在石壁上。因為才轉過第二個彎,借著手電筒的微光,我赫然看見了繩索的盡頭。

從轉過第二個彎開始,繩索的狀態就和第一段甬道里不同,偏離了兩旁的石壁,開始向中間收攏。而繩索盡頭的情形,一時很難用文字描述出來。硬要說的話,就像在地上立一個樁子,兩個人各執著繩子的一頭,把繩子繞到樁子上,再向反方向跑,那麼跑到繩子長度一半的地方,就會被樁子「拉」住,無法再前進,而這一條繩子,在樁子的地方,會折成一個銳角。

我和梁應物,就好像是拉著繩子向反方向跑的兩個人,區別在於,借著手電筒的光線,我拼盡目力,也看不到那個應該豎在那裡,把繩子攔住不讓它回來的樁子。

換而言之,在前方十幾二十米的地方,有一個無形的樁子,或者,有一個無形的手,緊緊拉住繩索。現在出現在眼前的情景,是一條繩索凌空折成一個極小的銳角,銳角的角尖部分離地一米多,定在半空中,我試著用力拉,卻依然一動不動。

梁應物看了我一眼,他的鼻尖早已布滿細小汗珠。

「誰,誰在那裡?」

嘶啞乾澀的聲音在甬道里迴響,我和梁應物喘息著,全神戒備。那股讓繩索懸空的力量就在前面,隱身在石壁里,甚至在空氣中。

「叭」,汗珠從我的鼻尖跌濺到地上,問話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半空中的繩索也沒有鬆動的跡象。

我緩緩向前邁了一步,再一步,到了這樣的程度,如果有危險的話,相信轉身逃回去死得更快。

當我和梁應物走到離目標還有五步距離時,那股牢牢抓住繩索的力量毫無先兆地消失,繩子一下子落到地上。猝不及防下,我們兩個人收勢不住,踉蹌了幾步,險些摔倒在地。

我扶著石壁站穩,想上前去,卻又猛地站住。梁應物此時和我心意相通,抓起繩索再向前拋去,連著扔了幾次,都毫無異狀地輕易收回,彷彿那力量玩夠了,把我們扔在這裡,神秘地消失。

我和梁應物鼓起勇氣走到剛才繩索落下的地方,在周圍來回走了幾步,用手電筒細緻地上下照著,卻什麼也發現不了。

如果按照我的理論,那這裡就是關鍵的那一點,可是不管是我看著梁應物在這一點上徘徊,還是梁應物觀察我的舉動,都沒有一點點被傳送或者被「反射」的跡象。

儘管有新的狀況出現,但對我們的處境卻沒有一點幫助,反而使事件更加撲朔迷離,我和梁應物只好再往前走,轉過彎去,很快又走回了白骨洞里。

和學生們把剛才甬道里發生的異象一說,每個人都神情獃滯。

梁應物嘆了口氣,說:「先休息一下,再想辦法吧。」

坐定下來,飢餓感潮水一般湧來,我摸了摸懷裡的壓縮餅乾,強自忍住。

定下心神,我開始解析剛才詭異現象背後的東西。我相信,無論剛才看見繩子停在半空中的情景,是我和梁應物同時產生的幻象,還是真有其事,這段甬道已經證明,它不僅有著迷惑人的能力,而且,有著真正的「力量」。可以抵抗住我和梁應物兩個人的拉力,仍然使繩子紋絲不動的力量。這股力量,從我回到白骨洞口,和梁應物兩個人發現不對勁開始,一直到走回到第二段甬道,看見半空中的繩索為止,都讓我和梁應物清晰地感受到。

我們兩個男人一齊發力,總有百把斤的力量,而居然可以使繩子一點晃動都沒有,這份力量,恐怕剛剛才露了一小角。而這力量除了拉住繩子外,還會做什麼,是不是只在甬道里存在,還是一樣能延伸到這白骨洞中,誰也不知道。更要命的是,原先繩子只在我和梁應物雙方力量的作用之下綳直,這第三方力量是什麼時候介入的,我們兩人一點感覺都沒有。

我把這個猜想告訴梁應物,他沉默不語。旁邊的路雲卻提出了完全相當的說法。

「不一定存在著拉住繩子的力量,如果那段甬道能影響人的視覺,觸覺,是不是也有可能影響其他的,更多的感覺。」

路雲的話一出,黑暗裡立刻傳來吸氣聲。天,她的意思是說,很可能我和梁應物看到有兩條綳直的繩子,用力拉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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