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是誰殺了心無師太

一劍划出,帶著種奇詭的弧度閃出一道彎彎的光芒,如水中的倒月。

鮮血濺出,如春風吹過。

春風拂面,水波粼粼,水中的倒月彷彿在扭曲,彷彿在伸展,又彷彿在擴散。

擴散……擴散,擴散至無痕。

銀虎的瞳孔也在擴散,就從左眼看到自己的右眼時,瞳孔就開始擴散,然後他的人分成兩半倒下。

好快的一劍,好魔的一劍。

一劍不但削破了一百多個暗器,也同時將銀虎分成兩半。

劍仍留在白天羽的後背肌上,他只上前走了一步,就離開了那一劍,然後他慢慢的回過身來。

一回過身,他就看見一雙淚珠滿眶的眼睛在看他。

這雙眼睛裡竟然充滿了無限的情意,但在情意中卻又帶著種似悔恨,似無奈的光芒。

白天羽也在看著這雙眼睛,他的臉上沒有一絲怒意,也沒有驚訝,只是他的眼睛裡有種似了解,似原諒的神情。

兩個人就這樣默默的看了很久,很久,也不知道了多久,白天羽才嘆了口氣,才開口:"我就知道是你。""是我。"

"也只有你,才能設計出這個陣式,也只有你,才能刺出這一劍,也只有你,才會——""才會在緊要關頭停住這一劍。"眼睛裡的情意又濃了:"你知道這是為了什麼原因吧?"白天羽無語。

也只有聰明的男人,才會在這種情形,面對這種問題而保持沉默。

可是她似乎不願他的這種回答,所以她又問一次,"你知道是為了什麼嗎?"白天羽己無法不再開口了,他先嘆了口氣:"一劍既刺出,又為什麼要停下呢?"這算是什麼回答?

但也只有聰明的男人,才會這樣回答。

她似乎也很滿意這種回答:"為了你,也只有你才能讓我將那一劍停住。"白天羽在聽,他只能聽。

"我費了那麼多的地血下,那麼多的人力,為的就是要置你於死地。"她柔柔的說:"可是當我那一劍刺進你的身體時,我忽然發覺我的心也有一把劍在刺。"她眼中的情已如霧般,她凝視著他,又說:"我那一劍雖然刺在你身上,可是卻比刺我自己還要令我心痛、心絞,你知道是為了什麼嗎?"這個問題又怎能回答?

"那是因為我愛你。"

"我愛你,"多麼俗氣的三個字。

可是除非你聽過,除非你說過,要不然你無法知道這三個字中包含了多少的無奈?多少的辛酸?多少的甜蜜?

多少的痛苦?

要說出這三個字前,你必須經過一段多麼漫長、多麼痛苦的過程。

說出這三個字後,你必須接受那不可知的未來了是甜蜜?是更痛苦?是無奈?是更辛酸?

千年以前,就有很多人說過這三個字。

千年以後,還是會有很多人說這三個字。

不管你是說,或是聽,你只有新身經歷,才能了解到這三個字的無可奈何。

"那是因為我愛你。"

面對著這樣的一個女人,面對著這樣的一句話,白天羽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這時遠方飄來的烏雲已遮住了夕陽。

黃昏將盡,未盡。

暴雨還沒有來,狂風卻日吹起了。

狂風吹著窗戶,窗戶在響,大門也在響,整個無心庵除了藏花外,似乎只剩下風聲了。

她看著神桌上的觀音,一步一步往外退,她並不是怕,只是不喜歡這種陰森森的感覺而已。

風還在院子里吹著,空蕩蕩的大殿里,只有藏花一個人,她忽然發現這大殿好大。

屋子越大,越會令人覺得自己渺小孤單,越會令人產生一種恐懼感。

藏花忽然轉身往院子沖了出去。

外面好大的風,藏花剛衝出大殿,又有一陣狂風捲起,捲起了漫天髮絲。

千千萬萬根的頭髮絲突然一齊向她卷了過來,卷上了她的臉,纏住了她的脖了。

輕輕的,軟軟的,冷冷的,就好像是千千萬萬雙鬼手在摸她的臉,在扼住她的咽喉。

藏花從來就沒有怕過什麼,可是現在這種情形卻令她呼吸停頓,她突然凌空一個翻身,退回了大殿里去。

"砰"的一聲,用力關上門,用身子抵住,過了很久她這口氣才透了出來。

風還在呼嘯,一扇窗戶枝風吹開,接著就是霹虜一聲,黃豆般的雨點跟著下了起來。

暴風雨終於來了。

藏花望了望這空洞的大殿,忽然大聲叫道:"任飄伶,你在哪裡?"天色陰冥,大殿里更暗。

藏花正想找找看有沒有蠟燭之類的東酉時,突然聽到身後響起了一陣很奇怪的聲音,聽來就彷彿是竹簾捲動的聲音。

她迅速轉身,立即過看到本來垂在牆壁上的竹簾,此刻竟慢慢的向上卷了起來,就好像有雙看不見的鬼手,在上面慢慢的捲動看竹簾。

藏花就算膽子很大,也不禁毛骨悚然。

竹簾捲起,牆上出現了一個門,門裡黑漆漆的,看不見什麼東西。

"什麼人?出來。"

沒有回聲,根本就連人影都沒有。

藏花咬了牙,一步步的朝門走過去,雖然走得很慢,但總算還是走進了這個門。

門後面是間密室,連窗戶都沒有,所以光線更暗,但隱隱約約的還是可以看見一個人盤膝坐在地上。

一個光頭的人。

藏花再走前一步,仔細的看著這個光頭的人。

一個尼姑。

藏花發現這個光頭的尼姑竟然是剛才掉到地下去的那個心無師太。

心無師太為什麼會在這裡呢?

她既然在這裡,任飄伶呢?

"喂,你怎麼會在這兒呢?"藏花大聲說。

心無師太不響,也不動,連眼睛都懶得張開,像是忽然變成了個聾子。

"你用不著裝聾作啞"藏花冷笑:"你就算不開口,我也要敲破你的腦袋。"心無師太依舊不言不語,好像是故意要裝聾作啞。

"你以為我不敢?"

藏花大小姐的脾氣一發作,天下還有什麼她不敢的做的事呢?

她一下子就沖前,真的在心無師太的頭上敲了一下被她一敲,心無師太的身子搖了搖慢慢的倒下。

"你幹什麼?"藏花冷笑:"想裝死?"

她一把扭住心無師太的衣襟,將她扭起。

心無師太的臉本來是又亮又紅,現在卻已成了死灰色的。

死灰色的臉上,有一縷鮮血慢慢的流了下來,從她的額角上流下來,流過眉眼,沿著鼻子流到嘴角。

心無師太真的死了。

藏花一驚,不由自主的退後一步,她一退,心無師大就向前倒下。

一趴下,藏花才發現她頭頂上有個小洞,鮮血就是從這個小洞流出來的。

"這個洞難道真的是我敲出來的嗎?"

絕不是。

藏花對於自己下手的輕重很清楚,更何況心無師太全身已僵硬,顯然已死了一陣子了。

是誰殺了心無師太的?

難道是任飄伶?

如果是他,那麼他的人呢?

不管怎麼樣,先離開這要命的鬼屋子再講,藏花回身想走出,才發覺這密室的唯一一扇門,不知何時已被人關上了,而且還從外面鎖著。

隨便她怎麼用力也推不開,用腳踢呢,差點連腳趾都踢斷。

這扇門並不是鐵門,但這見鬼的木頭門卻簡直比鐵還要硬,現在就算藏花手裡有把刀,也未必能將門砍開。

四面的牆更厚。

藏花忽然覺得自己就像是只落入陷阱的野獸,不但憤怒、恐懼,而且還有種說不出的悲哀。

最悲哀的是,她連製造陷阱的人是誰都不知道。

暴雨從破裂的屋頂打了下來,狂風從王家祠的陳舊大門外吹了進來。

風雨交加的襲上了她的髮絲,她的衣裳,她的身體,卻洗不掉她眼睛中的濃濃情意。

面對著她滿眼的濃情,面對著她滿眼的蜜意,白天羽的心都酸了,也醉了。

——又有哪個男人面對著這麼柔情蜜意的陣子而不醉的?

"何苦呢?"白天羽又嘆了口氣:"值得嗎?"

"這種事又何止是何苦、值得能解釋的?"她輕輕的說:"我知道,從一開頭,你根本就沒有把我放在你心上,可是我不在乎。""如果……如果在神劍山莊里,你不穿著那身衣裳,不對我說那些話,或許……"原來這個眼中充滿柔情愛意,拿劍刺白天羽的人,竟是謝小玉。

"或許怎麼樣?"謝小玉凝注著他:"或許結果還是一樣。""也許。"白天羽笑了笑:"也許不一樣。"

這個答案沒有人會知道的。

事情沒有發生,又怎麼會有人預知結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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