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左右再見

陰天,微雨。

大廳內依舊燈火輝煌。

皇甫擎天依舊穿著以黑白為主的衣裳,看來依舊是那麼威武高大。

他就坐在大廳里的主位上,他的身旁依舊站著看來彷彿很渺小的載思。

載思的眼睛現在並沒有在看皇甫,而是盯著跪在面前的花語人。

皇甫的眼睛,看上去彷彿是在看花語人,卻又彷彿沒在看。

他的笑容依舊是那麼明朗慈祥。

可是如果你仔細一看,一定可以看出隱藏在他那慈祥背後的痛苦。

昨天宣旨公公被殺,"花魁加冠"順延到今天。

這項大典現在正在進行。

大廳里每個人都用羨慕的好奇的眼光盯著美麗可人的花語人。

"恩賜鳳彩。"聲音傳遍了大廳每個角落。

花語人嬌柔依人的起身步上台階。

燈亮耀眼,五光十色的鳳彩由載思遞交給皇甫。

他接過後,很快的就將鳳彩戴到花語人的頭上。

"謝王爺。"

掌聲四起,歡聲如雷。

花語人在歡呼中退回原位。

皇甫這時才仔細的端詳花語人。

"你叫什麼名字?"

"民女花語人。"

"噢!"皇甫略思:"你幾歲了?"

"民女今年已虛度二十寒暑。"

皇甫微微沉思,然後側頭問載思:"你說這女娃兒跟……跟她有點關係?""是的。"載思回答:"她養母說了一段有關她的奇遇。""嗯。"

皇甫又將視線移向花語人,這一次他看得很專註,用心,彷彿想從花語人身上找出二十年前"她"的影子。

載思也在看著花語人,他的雙眼如毒蛇般的注視著她。

"你想會是她的女兒嗎?"

"她"當然就是指皇甫二十年前的未婚妻。

"如果她養母所說的,都是事實,那麼百分之九十九可以確定了。"書房外細雨斜飄,窗子是打開的,有些細雨被風一吹,吹進了書房,落在皇甫的臉上,看上去就彷彿是他臉上的淚痕。

"我記得王爺說過,二十年前,你曾在你女兒左手臂上刺上一朵梅花。"載思說:"是不是,一看左手臂,不就都明白了。""我可以為她刺上一朵菊花,別人也可以這麼做。"皇甫淡淡的說:"光是這點,還不夠。""那麼屬下再去查查其他方面。"

皇甫突然用一種眼光看著載思:"為什麼對這件事,你會那麼熱心?""王爺的每件事,屬下都關心。"

"是嗎?"

皇甫將頭轉向窗外,風更大,雨點就飄進更多,他的臉上就更多水珠,眼裡卻露出種充滿譏誚的笑意。

"花語人花小姐,居下已經安排她住進東廂的花磐居。"載思說。

"好。"

這個"好"字里,竟然也充滿了譏誚之意。

載思的態廢還是很平靜,他用一種平靜而溫柔的眼光凝視著皇甫。

"胖妞死了。"戴思說:"從此濟南城裡再也吃不到瘦子面了。""我現在才知道你為什麼派謝青他們殺任飄伶。"皇甫說:"要任飄伶來殺胖妞。"他又說:"你這麼做,就是要別人知道你的厲害,你一向是這樣子的,總是要讓別人又恨你又怕你。""不錯,我是要別人害怕,要他們害怕而做出不可原諒的錯事和笨事來。"載思說:"只不過我並不是要他們只怕我,而是要他們怕你。"他的聲音很柔和:"除了我們自己之外,沒有人知道這次行動是誰主持的。"皇甫突然跳了起來,額上已有一根根青筋凸起。

"可是我知道。"他大聲說:"要做這種大事,你為什麼連問都不來問我一聲?為什麼要等到你做過之後才告訴我?""因為我要你做的不是這種事。"載思還是很平靜:"我要你做的是大事,要你成為江湖空前未有的英雄,完成武林中空前未有的霸業。"皇甫緊握雙拳,瞪著載思看了很久,忽然長嘆了口氣,握緊的雙拳也放鬆了,可是他的人已站了起來,慢慢的向外走。

載思忽然又說:"鍾毀滅這次重整魔魔,在三指峰重新開教,選湖了三大天王。"他接著說:"聽著這三大天王都已到了濟南城。"皇甫連頭都沒有回。

"這一類的事,你一定早已計畫好了,反正不管誰是三大天王,他們是否已來到這裡,都一樣,他們連一點機會都沒有。"皇甫的聲音忽然變得很冷淡:"因為你絕不會給他們一點機會的。"皇甫淡淡的說:"所以這一類的事,你以後也不必再來問我。"三

如果說全城的人都認識皇甫擎天,那麼至少有一半的人怕水朝恩。

他是水柔怡的哥哥,也就是皇甫的大舅子。

南郡王的大舅子,多麼偉大!多麼威風!所以水朝恩住的地方也是全城數一數二的"大地方"。

他對自己的宅院最滿意的地方是:"水月樓"。

"水月樓",一池寒水,映著天上的圓月和四面燈光,看起來就像是個光彩奪目的大鏡子。

今天水月樓里擺著一桌酒席,客人只有九位,在旁伺候的人卻有十來個。

能夠坐在這一桌的客人,當然都是有頭有臉,江湖中一等一的名家。

坐在主位上的人,當然是水朝恩,今天是他過四十大壽。

一大早,水柔怡就帶著皇甫的賀禮送過來,並替皇甫婉拒了今晚的宴席。

所以今晚的客人只有幾位。

坐在水朝恩左旁的一個人,身材高大,聲若洪鐘,赤紅的臉,滿頭白髮,喝起酒來如白鯨吸水,吃起肉來一口就是一大塊,誰也看不出他今年已經有八九十歲了。

他能坐在上位,並不是完全因為他的年紀,"大刀斧王"王一開很年輕的時候就已經很受人尊重。

二十多年前,他就己洗手退隱,絕少在江湖中走動,這次水朝恩能將他請到,大家都認為主人的面子實在不小。

坐在水朝恩右旁的人,是南宮華。

南宮華還是老樣子,洒脫、爽朗,服飾合時而合式,不管你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看見他,他手裡總是有一杯酒,好像只有在酒杯中才能看到"南宮世家"輝煌的過去。

南宮華的旁邊坐的是展飛,他看起來比往昔更嚴肅、更驕傲、也更瘦了。

只有坐在他對面的凌虛知道他是怎麼會瘦的,因為他們都在忍受著同樣的煎熬。

苦修、素食、禁慾。

只有凌虛知道,要做到這三件事,就得付出多麼痛苦的代價。

尤其是禁慾。

——自遠古以來,禁慾本就是人類最痛苦的一件事,尤其是男人。

凌虛今年五十三歲,外表看來彷彿還要比他的實際年齡蒼老些。

多年的苦修,終年的素食,對於情慾的剋制,都是促使他蒼老的原因。

但是他的身軀,卻絕對還是像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那麼矯健靈活,他的肩很寬,腰很細,腹部和臀部都絕對沒有一點多餘的脂肪和肥肉。

如果他脫光衣服站在一個女人面前,保證一定可以讓那個女人覺得很意外,甚至會大吃一驚。

幸好這種事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他從來都沒有接近過女人,多年來的禁慾生活,已經使他忘記了這件事。

一個正常人生活中所有的享受,對他來說,都是罪惡。

他吃的是粗茶淡飯,穿的是粗布衣服,他全身上下唯一能夠向別人炫耀的,就是他的劍。

一柄形式古拙的松紋古劍,帶著鮮明的杏黃色劍穗,這柄劍不但表明了他的身份,也象徵著他的地位之尊貴。

現在他正佩著他的劍,坐在水月山莊夢境般的庭院中,一個精緻的水月樓里。

水月山莊水月樓,一池寒水,一輪明月。

白天的一場斜雨,為今晚帶來了些寒意。

水閣西面的窗戶雖然都是開開的,在座的人卻不覺得寒冷。

除了水朝恩外,在座的都是內功精深的英雄好漢,當然都不怕冷,何況大家又全都喝了不少酒。

主人雖然不怎麼樣,但酒菜卻都是一流的,所以大家都吃得很愉快。

"今晚我本請了十個人。"水朝恩說:"只可惜我們這位從不遲到的人,今天忽然遲到了。""從不遲到?"展飛問:"是不是田遲?"

"是的。"水朝恩笑著說:"田遲今天遲到了。""好,從不遲到的田遲,今天居然遲到了。"凌虛說:"待會兒他一來,先罰他三大杯。""只可惜田遲的酒量,也和他的輕功一樣,是江湖中一流的。"王一開笑聲如洪鐘。

"那就罰他三壺好了。"展飛說。

"對,遲到就讀罰三壺,然後……"

南宮華要想再說下去,卻忽然停住了,並不是因為他不想說,而是因為他忽然看到了一條人影。

這條人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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