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案 第四十九章 前因後果

一聽這話,唐泛就禁不住皺起眉頭:「這樣說來,他也認可自己兒子的死與沈坤修無關了?」

陸靈溪搖搖頭:「那倒不是,他說林珍就是被沈坤修逼死的,還說林珍已經下葬了,理當入土為安,絕對不能再開棺驗屍,大哥你若不能為他伸冤,他就要進京敲登聞鼓了。」

「他這是在威脅我?」唐泛笑了一聲,聽不出什麼笑意,「你去讓他來見我……算了,你受了傷,別到處跑。」

他剛說完,席鳴就從外面走進來,他的大腿昨夜被划了一刀,現在走起來有點不太自然,步履也慢了許多。

「大人!出事了!」

席鳴見慣世面,當然不會是那種毛毛躁躁遇到一點小事就大驚小怪的人,他口中的出事,那一定是出了大事。

唐泛心下一沉,就聽席鳴沉聲道:「大人,那五名評卷官,全都死了。」

「什麼!」失聲叫出來的不是唐泛,而是陸靈溪。

因為這著實太令人感到意外了。

唐泛問:「怎麼死的?什麼時候的事情?」

席鳴道:「就在昨夜,死在家中,應該是在睡夢中被人割喉殺死在床上的。」

陸靈溪隨即反應過來:「唐大哥,這事明顯和沈坤修有關,作弊的事情肯定也有他的份,他怕朝廷追究下來,所以乾脆殺人滅口!」

唐泛搖搖頭:「不是他。」

陸靈溪:「為什麼?」

唐泛:「我們之前從沈坤修那裡離開的時候,正好碰上他的僕人慌慌張張前去稟報消息,一臉驚恐,當時我還不明所以,現在想來,估計他要說的就是這個,如果這件事是他做的,也就不會有這一出了,所以他應該也不知情。」

陸靈溪:「那沈坤修為何還要特意將人放走,又不肯配合你查案呢?」

唐泛苦笑:「他的行徑的確可疑,看來這件事情現在有點複雜了。」

他又問席鳴:「范知府將那十幾個士子找來沒有,總不會也被人滅口了罷?」

席鳴道:「范知府派人分頭去叫了,林珍死了之後,沈坤修沒敢再拘著那些人,就放他們走了,那些人都各自回鄉,不過也有幾個是吉安府城人,很快就能叫過來。」

唐泛點點頭:「那我們先去見范知府。」

「潤青,你要去見范知府嗎?」說話間,汲敏從外面走進來,帶著一臉歉意。「實在對不住,昨天喝多了,起得晚了些!」

他見幾人面色凝重,不由問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唐泛將評卷官的死訊告訴他,汲敏完全震驚了:「這,這,怎麼會這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別說他了,唐泛也覺得震驚,只是他沒表現出來而已:「我現在要去知府衙門,你要不要同去?」

汲敏回過神,馬上道:「去,當然去!」

范知府現在頭髮都快愁白了。

欽差一來,吉安府就出事,先是欽差遭遇刺殺,連手下都差點折損,緊接著連院試的評卷官也被人殺了,這要說這裡頭沒有蹊蹺,誰信?

他下意識就想到沈坤修頭上去,心想該不會是這個老東西監守自盜,結果看到欽差一來就心虛滅口了吧?

問題是這事情由頭到尾跟他沒有關係,可就因為他是吉安知府,這件事發生在他的轄地上,他就脫不了干係,若是一個不好唐泛連他也一併彈劾了,那他就玩完了。

那五名評卷官的屍身已經被官差帶了過來,如今就躺在知府衙門的前院。

確切地說,應該是六具屍身才對,因為案發時其中一個評卷官是跟妻子睡在一道的,所以兇手在殺他的時候,肯定不可能放過他的妻子,所以就一併殺了。

當時正是半夜好夢正酣的時候,直到這六個人的家裡人早上起來,才陸陸續續發現他們死了,然後報到范知府這裡來。

對著這幾具屍體,范知府臉上的皺紋多得都快跟頭髮一樣了,所以當他看見唐泛趕過來的時候,登時就如獲救星,差點沒撲上去:「大人,您可算是來了!」

唐泛問:「出了這種事情,你知會沈學台沒有?」

范知府連連點頭:「知會了,知會了!」

仵作正在驗屍,但其實也用不著仵作,連唐泛都能看得出來,死者身上應該都沒什麼外傷,唯一的傷口就是咽喉上那一道,那可真是結結實實的一刀斃命,乾脆利落。

席鳴等人也蹲下身查看一番,然後就對唐泛道:「大人,殺他們的人,與昨夜刺殺我們的人,應該是同一撥!」

聽到這句話,所有人都大吃一驚,汲敏問:「難道那些刺客去刺殺我們未果之後,又還能分身前去殺這幾個人?」

席鳴估計也料到自己的話可能會讓人產生誤會,就解釋說:「不同的武器划出來的傷口是不一樣的,這一點仔細觀察都能看出來,他們上面的傷口和昨夜劃傷我們的刀口一致,由此推斷兇手就算不是同一批人,應該也是來自同一個地方。」

「無法無天!簡直無法無天!」范知府又驚又怒。

吉安府數十年來可從未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可對方竟然連欽差都敢下手,殺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評卷官,又算得了什麼?

唐泛問范知府:「這幾個評卷官具體都來自何處?」

范知府就道:「歷來院試的評卷官,挑選的都是考場周邊書院德望出眾的山長,這幾位分別來自羅霄山書院,廬陵書院,崢嶸書院,永寧書院。其中有兩位來自同一間書院,都是山長與副山長。」

唐泛道:「據我所知,本地以白鷺洲書院最為出名,為何不請白鷺洲書院的山長為評卷官,難道是因為這科考生許多出自白鷺洲書院,沈學台擔心他們山長徇私?」

范知府:「非也,這事下官倒是知道的,因為白鷺洲書院的秦山長年事已高,原本是要辭隱的,只是書院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山長,這才暫時充任,所以即便讓秦山長評卷,他也沒有精力。」

唐泛若有所思:「白鷺洲書院山長若是出缺,下任山長應該如何選拔?」

范知府道:「像白鷺洲書院這樣知名的書院,山長必然是個炙手可熱的位置,許多人都想當,秦山長原本是準備趁著沈學台巡查至此之際,請他代為挑選新山長的,誰知道後來出了那檔子事,估計沈學台也沒有心情了。」

唐泛就問:「這麼說,不光是白鷺洲書院原先的先生們,就算是其它書院的山長,也都有資格充任白鷺洲書院的山長了?」

范知府:「不錯,白鷺洲書院在江西士林名望很高。」

這就好比當官愛爭權,讀書人就愛爭名,到哪都免不了俗,書院山長這種職位固然沒有什麼權力可言,但它代表的卻是士林中的聲譽,假如能夠在一個天下聞名的大書院里當山長,將來教出來的學生必然有許多功成名就的,那自己這個山長自然也就跟著桃李滿天下,這是許多書院山長畢生的追求。

所以范知府一說,唐泛就明白了。

但他並沒有再問下去,因為這個時候,沈坤修來了。

出了這種事情,沈坤修跟唐泛再不合作,也不能不過來查看情況。

沈坤修黑著臉走進來,也沒有跟唐泛打招呼,直接就問范知府:「怎麼回事?」

范知府就將之前跟唐泛說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他前腳放走評卷官,後腳那些人就死了,前後兩件事很難不讓人聯想到一起。

這些話范知府和汲敏不好說,卻不代表唐泛也不敢說,他就道:「沈學台當日貿然將人放走,可想過今日之事?」

沈坤修臉色一沉:「你這是什麼意思?」

唐泛:「什麼意思你自己清楚,不知你要如何向朝廷上疏自辯?」

沈坤修怒道:「你的意思是我殺了他們?!」

唐泛淡淡道:「我沒有這麼說,但你攔得住別人這樣想嗎,我跟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為何好端端地要冤枉你,你不如從自己身上找找原因罷!」

沈坤修:「本官行得正站得直,不畏懼任何小人在背後攻訐!」

唐泛懶得跟他爭口舌之便,這人簡直不可理喻。

他話鋒一轉,指著地上的屍體道:「昨晚我與汲知縣遇刺一事,想必沈學台也有所耳聞,這些人與昨晚那些刺客,正是系出同源!」

沈坤修想也不想就道:「不可能!」

他見唐泛等人都看著自己,就冷冷補充道:「本官只是覺得不可思議,覺得這根本不可能!」

唐泛沒再搭理他,轉而問范知府:「那十五名學子,你都找來了嗎?」

范知府忙道:「有三名是吉安府城本地人,已經帶到了,其餘的都分散在其它縣,已經派人去找了!」

唐泛頷首:「我有話要問他們,得趕在他們被滅口之前趕緊問了才好。」

沈坤修一聽這話,氣得要命,心說你這不是指桑罵槐嗎!

「唐泛你有本事再說一遍!」

「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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