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案 第四十七章 宴有好宴

蘇州到吉安的距離不算遠,每日不必急著趕路,大約九、十天也能到達,一行五人自蘇州出發,一路閑話不提,直到入了建昌府地界,來到當地官驛補給糧草歇息,這才遇上了一個意想不到的熟人。

「唐大哥!」一見唐泛他們到來,早早等在官驛外面的人欣喜叫道。

唐泛在確認自己沒有看錯之後,也高興起來:「益青?」

「益青拜見大哥!」陸靈溪比他還高興,一躍來到他跟前,拱手朝唐泛拜道:「益青不辱使命,順利將東西帶至京城,交由汪公公處理,想必大哥如今已經順利解決蘇州一事了?」

「不必多禮,原來汪直說的故人就是你!」唐泛哈哈一笑,雙手將他扶了起來,心中充滿他鄉遇故知的喜悅。

陸靈溪辦事機靈,腦子活泛,行動力也強,雖然兩人相處時日不算久,但唐泛心中已經十分喜歡這個少年,甚至有將他當作弟弟來看待的意思,之前陸靈溪跟在身邊時,唐泛還會有意無意教他不少東西,這份關照之情,陸靈溪自己必然也能體會得到。

「正是我!大哥不喜歡看見我么?」陸靈溪含笑道,眉眼彎彎,很是討喜。

「少得了便宜還賣乖!」唐泛照著他的腦袋來了一下,動作親昵盡顯無遺。

陸靈溪捂著腦袋,露出委屈無辜的神色,臉上卻還帶著喜滋滋的笑容。

唐泛與他一併入內,那頭隨行的席鳴等四人已經先行一步進去安排下榻事宜了。

汪直給唐泛的這四個人果然精明強幹,很是辦了不少忙,一路上有些事情連唐泛自己還沒想到的,他們卻早一步想到並且辦到了,有了這四個人的幫忙,這段路程他幾乎就沒費什麼心。

席鳴等人原先是草莽出身,後來被汪直看重,直接抽調入西廠,之後就一直跟隨在他左右,忠心耿耿。

之前汪直去大同的時候沒有帶著他們,正是想讓他們鎮守西廠,沒想到一朝風雲變幻,西廠直接關閉,這四人也成了喪家之犬,後來汪直回宮,他們四人也就編入羽林左衛,成為戍守皇城的侍衛首領。

這次唐泛以欽差身份到江西查科舉案,既然沒有錦衣衛隨行,自然也不能單槍匹馬孤零零就過去,平白讓人笑話,所以按照規制,朝廷必然是要派侍衛的,一是保護欽差,二也是讓欽差擺出欽差該有的派頭,免得丟了朝廷的臉面。

有鑒於席鳴幾人的能幹,汪直就讓他們跟著唐泛過來了。

高手自然有高手的傲氣,雖然席鳴他們嘴上不說,行動上也很服從唐泛的指揮,但唐泛能感覺得出來,他們心裡對於唐泛並不是心服口服的,不過唐泛也不在意,只要席鳴他們能夠聽從命令,不要擅自行動,自作主張就可以了。

不過,唐泛不知道的是,汪直之所以讓席鳴等人跟著自己,其實還有另外一重考慮。

陸靈溪便道:「汪公說,這段時間在江西幾次出現白蓮教的蹤跡,錦衣衛已經過去搜查了,不過汪公說唐大哥你幾次壞了白蓮教的好事,甚至間接毀了他們在韃靼的據點。這幾年下來,白蓮教的勢力都被掃蕩得七七八八,其中少不了你的功勞,但白蓮教徒肯定也因此對你恨之入骨,所以有席鳴他們在,起碼可以保護你的安全。我聽聞此事之後,就主動請纓過來,多一個人,總歸多一些保障。」

「白蓮教?」唐泛有些訝異。

實際上從大同回來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這個名字了,但這一切好像又在意料之中。

因為在威寧海子的時候,李子龍僥倖逃脫,不知所蹤,但從他以往的行徑來看,此人野心勃勃,定然不會甘於失敗,反而還會等待時機,千方百計東山再起,而以唐泛對白蓮教作出的「貢獻」,估計也能在李子龍的仇人名單里排上號了。

陸靈溪道:「不錯,所以小心駛得萬年船,唐大哥還是小心些好,從今日起,我會跟在你身邊寸步不離的。」

唐泛失笑:「倒也不必這麼緊張,命數天定,該來的躲不了。現如今,世道雖然說不上人人吃飽穿暖,可總體來說還是天下太平,早就不是元朝末年烽煙四起,梟雄輩出的光景了,一般老百姓不會想跟著白蓮教瞎折騰,所以白蓮教首先就沒了賴以壯大的土壤,教徒也只會越來越少,他們現在連分壇都所剩無幾了,只要能將白蓮教那幾個高層一網打盡,對方也就無甚可懼的。」

雖然對陸靈溪這樣說,但唐泛想到白蓮教那些不按常理,層出不窮的手段,心下還是有些警惕起來。

誠然,白蓮教的整體實力越來越小,但正是因為窮途末路,他們的反撲也就更加猖狂肆無忌憚,他還記得當初李子龍被白蓮教徒稱為二龍頭,照這麼說,在李子龍上面可能還有一個大龍頭,如果不能將這些人挖出來,他們無疑都會成為潛藏的威脅,指不定什麼時候又冒出來。

陸靈溪沒有注意到唐泛輕鬆說笑下的隱憂,畢竟他從未與白蓮教打過交道,也不知道這個邪教幫派是多麼陰魂不散,少年人的心性加上武功高強,使得他總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豪情壯志。

「唐大哥,其實在過來跟你會合之前,我已經先到吉安府轉了一圈了。」

唐泛挑眉:「這麼說,你已經打聽到什麼了?」

陸靈溪嘿嘿一笑,帶了一點急於向對方證明自己能力的討好:「雖然全都是道聽途說,不過的確聽了一耳朵,唐大哥你要不要聽一聽?」

雖然是這樣問,但他臉上已經寫滿了「快來問我吧」的期待,像極了一條搖著尾巴的可愛小狗。

唐泛忍住想去摸他腦袋的衝動,笑道:「你若不說,我就要歇息了。」

然後便看見對方瞬間耷拉下眉眼,無精打採的樣子,他終於忍不住笑出聲:「好罷,你說罷,我聽就是了。」

陸靈溪自然不會像小女孩一樣耍起「你讓我說我偏不說」的脾氣,聽了唐泛的話,他馬上就眉開眼笑道:「據說,那位涉案的沈學台人緣很糟糕,先前他還在南昌的時候,與官場同僚的關係便很一般,如今來吉安府巡考,也不過是一段時日的光景,就已經跟吉安上下鬧得極不愉快,這份得罪人的功夫可真不是蓋的。」

唐泛頷首笑道:「這位沈學台的脾氣的確不大好,這傳言倒也不是胡說。」

陸靈溪詫異:「原來唐大哥你也聽說過他?」

沈坤修是西安府人士,景泰五年的進士,他能當上江西學政,學問上自然不會淺薄到哪裡去,士林這個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江南江北,有點名氣的話基本大家就都能知道,不過沈坤修之所以出名,卻不是因為他的學問,而是因為他的脾氣。

之前就曾鬧出過一件事,說是沈坤修剛入翰林院時,有一回大家聚在一起,寫詩應和,沈坤修不爽當時的翰林學士柳鵬程依附首輔徐有貞,就當面寫了首詩嘲諷柳鵬程,氣得對方當即就拂袖而去。

後來由於徐有貞跟石亨等人合不來,被他們踢出京城去廣東當官,加上于謙平反,沈坤修寫詩諷刺依附徐有貞的人,反倒給他贏得了清流的美名。

若是單單這樣也就罷了,事實證明,能被稱為清流,總有些常人難以理解的怪脾氣,沈坤修在翰林院任滿之後,歷任國子監、禮部,不過每到一處,卻都與那裡的同僚鬧得不歡而散,等到最後離任時,總把那裡的人得罪光了,久而久之,人家就給沈坤修起了個外號,叫沈石頭,意思是他那脾氣比茅坑裡的石頭還硬還臭。

唐泛是最怕跟這樣的人打交道的,如果面對陳鑾那種奸狡蠻橫的,大家還可以鬥智斗勇,但沈坤修這種一般不跟你講道理,因為人家覺得全天下的道理都是他的,所以軟硬不吃,油鹽不進。

唐泛便問:「這樁案子,你有沒有打聽出什麼?」

陸靈溪道:「沈學台在江西學政任上的官聲很不錯,據說也實心任事,士林中對他評價頗高,這個案子一鬧出來,就有人說他與死者有私怨,藉機報復,也有人說他粗暴斷案,不過也有一部分士子為他說話,覺得沈坤修不是這樣的人。」

唐泛抓住其中一點:「他與死者有私怨,又是什麼意思?」

陸靈溪:「啊對,這事兒我倒忘了說,據說上吊自殺的那名士子,其父正是吉安府通判林逢元。」

唐泛蹙眉:「還是官家子弟?」

果然有些麻煩。

陸靈溪:「是,這兩家的恩怨還要從上一代說起,據說沈坤修當年參加縣試時拿了第一,原本有望得個小三元的,誰知道在院試的時候正好就碰見林逢元之父充任學政,直接將他的卷子黜落,害得沈坤修要重考一次不說,也跟小三元錯身而過。結果風水輪流轉,現在正好遇上林逢元的兒子在沈坤修手底下當考生了,沈坤修在知道林珍是林逢元兒子時就大喜,哈哈大笑,說有仇報仇,有冤報冤,然後就正好抓住這個把柄,將林珍的名字給劃掉了,還要革除他的功名,所以林珍羞憤之下就上吊……咦大哥你怎麼露出這副表情?」

唐泛神色怪異:「你連沈坤修哈哈大笑,還說了什麼話都知道,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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