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寧海子案 第三十九章 怪事連連

杜瑰兒的尖叫彷彿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唐泛的心臟。

那一瞬間,他的心也跟著劇烈跳動,耳邊嗡嗡作響,回蕩的全是杜瑰兒的聲音。

下一刻,她的叫聲戛然而止,就像被人生生扼住喉嚨或嘴巴。

唐泛緊張起來:「杜姑娘?」

他連忙回過頭,即使什麼也看不見。

「是我。」一個聲音出現在他耳畔。

興許是因為寒風的緣故,語調也比平日要冰冷許多,但那並不影響唐泛對這個聲音的熟悉感。

是隋州!

隋州一開始顯然也因為看不見人,將杜瑰兒當成唐泛了。

捂住杜瑰兒的嘴巴之後,他出聲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而後感覺對方瞬間放鬆下來,這才鬆開手,轉而抓起唐泛,帶著他們疾步往前走。

「廣川,慢一點,杜姑娘受傷了!」唐泛壓低了聲音,急急道。

前面那人的腳步果然慢了一些,但仍顯得十分匆忙。

唐泛不得不扶緊杜瑰兒,免得她跟不上。

縈繞周圍的廝殺聲依舊在延續,並沒有停歇下來的跡象,他們恍若置身於修羅場中,連鮮血噴濺出來的聲音都夾雜在風聲里傳遞過來。

然而身邊多了個人,連唐泛也覺得心頭安定不少。

忽然間,隋州的步伐一頓,唐泛與杜瑰兒不得不跟著停住腳步。

還沒等他們詢問,便聽見隋州拔刀出鞘,似乎與迎面而來的刀劍對上,雙方短兵相接,發出錚的一聲嗡響。

「是大哥嗎!大哥,是我們,韋山和盧衍!」對方叫了起來。

「是。」隋州簡短應聲,一手收刀入鞘,另一手仍然緊緊攥著唐泛的手臂不曾鬆開過。

唐泛心頭一喜,黑暗中,隱約瞧見兩個人影躍至他們面前。

對方同樣喜悅難耐:「大哥,盧衍受傷不輕,我們現在要怎麼離開這個鬼地方?」

隋州沒有廢話:「此地不宜久留,先找個地方避一避!」

唐泛趕緊道:「方才杜姑娘說,蠻漢山腳下有處山洞可以暫作休憩。」

隋州:「哪個方向?」

他問得極簡略,唐泛卻立馬就聽明白了:「按照我們晚上紮營的地方,應該是在威寧海子以北的西北方向。」

隋州沉默片刻:「跟我來!」

他帶著唐泛和杜瑰兒換了個方向走,韋山和盧衍二人則緊緊綴在後面。

唐泛扶著杜瑰兒,即使隔著衣服,也能感覺到對方的體溫在不斷攀升,與此相對的,她的腳步也越來越遲滯綿軟。

「杜姑娘!不要睡,再堅持一會兒!馬上就到了!」他對杜瑰兒道。

但懷裡的人並沒有回應他,也不知道是昏迷了,還是沒力氣說話。

唐泛沒辦法,只得照著她的胳膊狠狠一掐!

杜瑰兒反射性地動了一下,這才發出微弱的聲音:「我醒著,別擰,疼啊……」

唐泛哭笑不得:「那你就說點話!」

杜瑰兒有氣無力:「說什麼……」

唐泛:「隨便。」

杜瑰兒:「那我背葯經罷,不然我真會昏過去的……凡大醫治病,必當安神定志……無欲無求,先發大慈惻隱之心,誓願普救含靈之苦……若有疾厄來求救者,不得問其貴賤貧富……」

在她的自言自語中,一行人踩著滿地碎石亂草,中途還被大石頭絆倒好幾次,直到唐泛也渾身脫力,覺得快要支撐不住杜瑰兒的體重時,這才感覺隋州的腳步逐漸緩了下來。

「到了?」

他滿頭是汗,這才注意到自己一群人好像逐漸遠離了那個戰場,連廝殺聲也都被拋在身後。

「等等,」隋州鬆開他的手,「你們站在這裡不要動,我先探一探路。」

隔了一會兒,唐泛便看見黑暗中一點星星之火燃起,隨即照映出隋州的模糊輪廓。

這點火光在黑暗中簡直彌足珍貴,不單是唐泛,其他人也都盯著隋州手裡的火摺子,屏住呼吸。

唐泛身上也帶著火摺子,但剛剛一路奔跑,又是風,又是雨,還有不知名的敵人,將火摺子點燃,使得自己成為眾矢之的的目標,這種做法並不明智。

在隋州的甩動下,火光變得更亮。

借著微弱的光明,所有人看清了自己的處境,他們正站在一棵樹下,這棵樹足夠大,可以幫他們擋住一些風,樹葉被風颳得沙沙作響,連帶著也蓋過了遠處隱隱傳來的廝殺聲。

韋山也想拿出火摺子點火,卻被隋州阻止了:「省著點用。」

唐泛看到靠在韋山身上的另一名錦衣衛,正是受了傷的盧衍,他的傷勢似乎比杜瑰兒還要重些,此時緊閉著眼,一動不動,還要靠韋山撐住他的半邊身體。

隋州問唐泛:「是那個山洞嗎?」

回答他的是杜瑰兒:「沒錯……就是那個,但我沒進去過,不知道裡面有沒有危險。」

然而現在也來不及考慮那麼多了,雨勢雖然小了許多,但還一直在下,加上夜風刺骨,所有人又累又餓,精神緊張,已經瀕臨體力極限,尤其是杜瑰兒和盧衍,更加需要一處療傷休養的地方。

隋州一聲令下,所有人就都一路小跑,越過腳底的坑坑窪窪,進了那個洞穴。

一進洞穴,眾人就感覺鬆了口氣。

雖然風雨還不斷得飄進來,但總比繼續待在外頭要舒服許多。

順著視線,隋州慢慢地移動手上的火摺子,一邊察看地形。

腳下有些碎石,還崎嶇不平,不過只是將就一晚,這些都不是問題。

杜瑰兒說得沒錯,這個洞穴確實足夠高大寬敞,而且很深,以隋州手上微弱的火光,根本照不到洞穴的盡頭。

他往裡走了一段,找到一處乾燥的地方,讓唐泛和韋山扶著兩名傷員先坐下來。

憑著火摺子是燃不了多長時間的,而且火光太小,無法取暖。

韋山四處看了一下:「大哥,我進去瞧瞧,看裡面有沒有生火的樹枝。」

隋州道:「不要走太深,一有不對就示警。」

韋山答應一聲,也從懷裡摸出竹筒,抽出裡頭的火摺子然後點燃,舉著火往裡走去。

隋州則先走到盧衍身邊蹲下,幫他察看傷勢。

盧衍確實傷得很重,他的腰部被人砍了一刀,連骨頭都露出來了,其餘地方還有大大小小的傷口,一路急行,韋山也沒法為他包紮,失血過多使得他整張臉都發白了。

隋州拿金創葯灑在他的傷口上,盧衍痛得微微一抽搐,似乎想要掙扎,被早有準備的唐泛給按住了。

在唐泛的幫助下,隋州撕下衣角簡單給他包紮妥當,又轉而去看杜瑰兒。

這姑娘的傷勢雖然比盧衍輕,但她畢竟是個姑娘家,平日里也沒受過什麼磋磨,一下子就被擊垮了,看上去比盧衍還要虛弱。

唐泛一摸她的額頭,滾燙滾燙,臉色不由凝重。

「先給她吃點葯。」隋州道。

「這裡也沒水。」唐泛拿出藥瓶,為難地蹙眉。

隋州可沒有他那麼溫柔,直接接過藥瓶,倒出幾粒葯,然後掰開杜瑰兒的嘴巴,把藥丸塞進去,又拍打她的雙頰,命令道:「吞下去!」

完完全全的簡單粗暴。

唐泛:「……」

杜瑰兒的臉頰被拍得微微紅腫起來,她困難地吞咽了兩下,好不容易將藥丸吞了下去,卻禁不住嗆咳起來,一下一下,咳得臉蛋越發嫣紅如血。

唐泛輕輕給她拍著後背,將人逐漸安撫下來。

「找到乾柴了!」韋山從洞穴那頭興沖沖跑出來,他一手捏著火摺子,另外一手則提著一捆樹枝。

「哪裡來的?」唐泛有點奇怪,洞穴裡面怎麼會有樹枝?

韋山搖搖頭:「不知道,裡面有些已經熄滅了的柴火,興許先前有獵戶在這裡過過夜罷,我就把沒被用過的都拿出來了!」

雖然這個揣測不是特別合理,但現在也沒有更好的解釋,更不是追根究底的時候,唐泛接過樹枝,幫忙生起火堆。

一堆火在某種情況下的作用是無限大的。

有了這堆火焰,洞穴里立時亮堂不少,連帶著讓人也感覺到微微的暖意。

更重要的是,它吹散了冷風冷雨,以及外面一切帶來威脅的不安,讓人看到了希望。

杜瑰兒雖然還在昏睡中,也禁不住往火堆的方向靠了靠。

唐泛看見了,將她攙扶起來,挪到火堆旁邊靠坐著。

可惜那些薄毯被褥全都落在帳篷那裡了,唯一一張還被他們在路上丟棄,眼下除了各人身上穿的衣服之外,誰也沒有多餘的衣服可以用來鋪地或蓋在身上。

唐泛見杜瑰兒抖得厲害,便想除下自己的外衣,剛動了動,便被一隻手按住。

「你想得風寒?」隋鎮撫使沉下臉色。

「可她冷得厲害啊。」唐泛眨了眨眼,有點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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