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部 第十五劍 第一章 傳神醫閣的秘密

藏花就是這麼樣的一個人。

為了要做一件她認為應該做,也願意做的事,她是完全不顧一切後果的。就算用刀架在 她脖子上,也不能令她改變主意。 她這種人也許有點傻,但你能說她不可愛么?

火那麼旺,就算是大象跑進去,在轉眼間,也會燒成灰,何況是人呢?

這一點藏花不是沒有想到,只是已來不及了,「他」既然已聽話而奔進去,她又怎能不 動呢? 火這麼大,說不定剛進去,一燒,馬上就成灰,但是她還是非進去不可。

等火勢滅掉以後,在火堆里卻找不到「他」。

現場只留下一些燒盡的木灰,骨頭,沒有。

不要說是人的骨頭,連螞蟻的「小」屍體都找不到。

藏花幾乎已將現場翻過六次了,一次又一次,找不著,再找。

結果?還是找不到。

怎麼可能?

明明看見人跑進火中,怎麼可能沒有「遺體」呢?就算被大火燒死,骨頭總會留下來 吧! 找不到。就是找不到。

藏花摸著頭,望著火災現場,她臉上的表情,就宛如看見一個鬼似的,直盯著白煙冉冉 飄遊的現場。 人呢?明明看見他跑進火堆中,而且她馬上跟著進去,為什麼沒有屍體留下來呢?

怎麼會有這種情形,人呢?到底「到」了什麼地方呢?

這一次的火,難道連骨頭也燒掉了嗎?

骨頭就算完全燃燒,也會留下一堆骨灰吧?

藏花奔出火堆時,她的衣服已燒得不像樣子了,皮膚也隱隱作痛,頭髮當然已被燒焦 了。 人為什麼會憑空消失呢?

這個問題,恐怕沒有人能回答。

唯一能回答這個問題的人,只有「他」。

可是「他」在何處?

現場一片混亂,人聲嘈雜,藏花卻彷彿置身於千年不化的雪山頂,她的眼睛雖然望著灰 燼,目光卻已到了一個遙遠不可知的地方。 這個人好狠的心,知道秘密已保不住了,怕沒有足夠的時間去安排毀滅的行動,不惜派 出身邊的大將先來穩住藏花的心,好讓他有時間去放這一把火。 他不但要毀滅秘密和殺掉藏花,就連自己人也不放過。

焦黑的灰燼不時地飄出白煙,午後的天空已升起薄暮,看樣子今天下午一定會降雪。

議論紛紛的人群,各自在吹噓著自己如何英勇迅速地救火,沒有一個人注意到藏花的存 在。 藏花忽然覺得人群中有一道目光,如刀刃般地盯住她的後頸,她猛然回頭,卻找不到達 道如刀刃般目光的主人。 目光如刀,人如霧。

這有著如刀刃般目光的人會是誰,會不會就是放火的人?

藏花在人群中搜尋著,希望能找到這目光的主人,可是一眼望過去,儘是些醫閣的人, 和一大堆好奇的人,這些人里有著目光如刀刃的這麼樣一個人嗎。 沒有。藏花敢斷定沒有。

或許「他」已走了,藏花正想到小徑上去找找,突然感覺到眼尾彷彿有一個熟悉的人影 在移動。她立即轉過身,然後她就看見七八個人三三兩兩地正要離去。 她再看仔細,這七八個人沒有一個是她剛剛感覺到熟悉的人,可是卻又覺得這七八個人 中,彷彿有什麼不對,不對在哪裡,她卻說不上來。 走在最前的三個,一看就知道是醫閣內的人,他們穿著白色衣服臉上雖然充滿了愁容, 但仍俺不住他們心中的那份幸災樂禍。再下來的是一位年過半百的糟老頭,他的人在離去, 心卻彷彿還留在火災現場,不時地回頭看看現場,一臉看不過痛的樣子。

跟在糟老頭後面的是兩位婦道人家,穿著青布小碎花的長裙,那一堆人中,聲音最大的 就是她們兩個。走在最後面的是一個胖得已經不能再胖的人,他每走一步,就停下來喘口氣。 藏花估計他最少也有二百多斤,人又長得很矮,看上去就宛如一團肉球,他走路的姿態 也很滑稽,就像是大象在踏步一樣。 藏花忍不住地笑了出來,突然她笑容一僵,走路,對,就是走路,她感覺這七八個人不 對勁的地方,就是走路。 她總覺得這堆人里有一個人的走路方法,似乎應該不像他現在的走法,應該是用很「正 常」的走法。 藏花再從頭瞧一遍。三個醫閣內的人,愉快輕鬆。糟老頭,不時止步回頭。兩位婦人, 標準的長舌婦走法。胖球,大象踏步。 都很正常,藏花忍不住地又伸手摸鼻子,就在她摸鼻子之際,她突然發覺到一件很「平 常」的事。 那個不時回頭的糟老頭,就在她眨眼之間,已超過前面三個人,而且很快地轉進別條小 徑。 像這樣的一個糟老頭,怎麼可能在她一眨眼問,就能如此地追過前面三個年輕人?

而且他轉進別條小徑時,走的步法也很奇特,是右腳先跨出一步,然後左腳再拖著地跟 上。 對,就是這位糟老頭的走路方法,令她感覺不對勁,他剛剛走進別條小徑的走法,才是 他應該「正常」的步法。 這種走法,她以前見過。

就是那個眉字間有一道疤痕,帶著她到獅子鎮的鐘毀滅。

藏花笑了,在她笑容剛綻開時,她的人已追了上去,這一次絕不能再讓他失蹤。

等藏花走進那條小徑時,糟老頭已走出了「傳神醫閣」。

他的人已走入茫茫的殘秋里。

藏花突然雙腳一躍,人衝天而起,幾個起落,就也已翻落殘秋里。

這時雖然離傍晚還早,但暮色卻已濃了。

鳳在低吟,就彷彿遠處嬰兒的櫻櫻哭泣聲。

追出「傳神醫閣」,藏花的身形更加快了,沒多久,就已瞧見小路遠處的糟老頭人影。

糟老頭走路的步法雖然笨拙奇特,可是施展起輕功來,卻是一等一的高手。

從醫閣追到此時,差不多有一盞茶的功夫了,他們兩個之間的距離還是遙遙不可及。

轉過山腰後,就是一個下坡,下坡處是一個小村落,那裡此時街上一定有很多人,到了 小村,諒他也不敢公然施展輕功。 小村離府城很近,所以也滿熱鬧的,現在街上不但有很多人,還有賣小貨、耍雜技的攤 販,耍雜技的攤子前,圍著一圈小孩,大人們也不在少數,賣小貨的那裡,當然是婦道人家比較多。 一入小村,藏花就發覺糟老頭果然不敢再用輕功,他那笨拙奇特的步法又出現在她的眼 里。 現在藏花幾乎已敢斷定這個糟老頭就是鍾毀滅,他的步法雖然笨拙奇特,卻是走得很 快,如果藏花也是用走的話,保證一輩子也迫不上,所以她只好用跑。 在街上跑,雖然會引起旁人異樣的眼光、總比施展輕功來得好。

在開始跑後,兩人的距離就逐漸縮短,眼看著快要追上了,糟老頭突然回身大叫。

「強盜!有女強盜搶我的棺材錢呀!」

這一叫,立即引來眾人的注意和怒罵,藏花馬上變成了眾人眼光的焦點,糟老頭臉色發 白,全身不停地在抖,已有不少好心的年青人過去扶著他。 現在藏花就算跳到大海里,也已洗不清了,光天化日之下,居然當街搶一個已快死老頭 的最後一點「棺材本」,這種事任誰看了都會拔刀相助的。 藏花忽然想笑,她什麼事都做過,就是沒有當過強盜,偏偏三番兩次地被人誣指為強 盜,第一次是黃少爺,這一次是他——糟老頭——鍾毀滅。 他雖然滿臉驚嚇之色,但藏花卻看得出他心中已在暗自得意。

「對,我就是要搶你的錢,我就是要搶你的棺材本,我恨不得你死無葬身之地。」藏花 突然悲憤、激昂,聲音也充滿了哀怒。「我丈夫看你年邁可憐,同情地讓你住進我們家裡。」 戲人人會演,只是肯不肯而已。

藏花接著說:「誰知……誰知你人面獸心,趁我丈夫外出時,將我灌醉,然後……」

下面的話已不必再說了,那群拔刀相助的人,「刀口」已不是向著藏花,而是朝著他。

有什麼事比女人被老色狼欺侮,更容易令人憤怒與同情他心中的那股得意已變為害怕, 人群一步一步逼近他。 藏花愉快地望著他。想陷害我?還早呢,誰陷害誰?

糟老頭一步一步地謁後,人群緩緩圍近,就在這時,人群中突然響起一個聲音:「摘惜 了,搞錯了,通通搞錯了,那天你喝醉後,是他跑來叫我回去照顧你的,他怎麼可能對你有 什麼不良舉動呢?」

人群立刻停止腳步,轉頭望向出聲之人。

聽見這個聲音,藏花已知道他是誰了,再看到他的人,她的頭又大了起來,他什麼時候 不出現,偏偏在這個時候。 黃少爺笑嘻嘻地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我就知道你會對他起誤會。」他居然還在裝模作樣。

「唉!老婆,有什麼事回家再說吧。」

他居然叫她「老婆」,藏花真不知道是該生氣,還是該笑?

人們一聽是誤會,也就打了哈哈而退開了。藏花正想過去攔住糟老頭,以防他乘亂而逃 走時,黃少爺卻一把抓住她,將她拉了回來。 「放開我。」

藏花急得想掙開他的手,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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