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是種什麼樣的人?
這名詞也像很多別的名詞一樣,有很多種不同的解釋。
有的人解釋——
病人就是種生了病的人。
這種病人當然無可非議,但卻還不夠十分正確。
有時沒病的人也是病人。
譬如說,受了傷的人,中了毒的人,你能不把他們算做病人嗎?
不能。
每一代江湖中都會出現一位大俠、英雄,一位梟雄、一位神偷、甚至一位風塵奇女子。
因為江湖中的任何一段故事,都是由他們交構而成的。
每一個故事中都會有誕生、死亡、成名,受傷,所以,每一代江湖中也都會有一位神醫出現。
任何一代的神醫都很受人尊敬,但決不會比風傳神有名。
鳳傳神是這一代的神醫,他的名字卻在數代後還是常被人提起。
他是個什麼樣的人?為什麼那麼有名?
是他的醫術出名?或是他的人,
既然被稱為神醫,醫術一定沒話講,但他的名氣不是醫術,也不是他的人。
而是他的「事業」。
「傳神醫閣」是倚山而建的。
它的大門在山腳下,一進大門,人眼而來的是一條修得筆直的青石板大道。
大道兩旁種滿了奇花異草,也養了許多稀有的飛禽。
走完大道,就到了」第一重閣」。
第一重閣是個很大很大的大廳,大廳的正中央有一個不算小的流水池,池內當然也養了許許多多的魚。
大廳的左邊有一個很長的櫃檯,櫃檯內坐」了四五位穿純白衣服的少女。
——傳神醫閣內的人,都是穿純白的衣服。
這個長櫃檯,醫閣內的人稱之為」領號處」。
凡是到醫閣來看病的人,都得先到」領號處」登記,然後以先後領一個號碼牌。
大廳內到處擺滿了椅子和茶几,領完號碼牌的人就坐在大廳內,等候叫號碼。
叫到你的號碼時,就從大廳右邊的一扇門走進去。
走迸門就是一條建築得很典雅的長廊。
長廊盡處有一問房子,房內通常都有兩位到三位穿白色衣服的年輕人。
他們都是從小就進入醫閣當學徒,等學到某種程度,就被派來這間「分科處」。
分科處的作用是當被呼叫到的病人進入後,裡面的學徒會初步地問你哪裡不舒服?哪裡受傷?
然後再根據你的病況,將你送入「內科」或者「外科」。
「內科」就是凡體內的病痛部屬於內科,包括中毒。
「外科」當然就是指外傷,凡是所有武器所傷,斷腿斷手的,都屬於這一科,這一科還包括「整容」。
不管你是屬於哪一科的,只要走出」分科處」,你又會進入一間布置很精緻的房間。
這間房子醫閣內的人稱為」間診所」。
問診所內的學徒資歷和醫術,當然都比「分科處」的學徒高明多了。
普通的病人到了這裡,學徒們看完你的病後,就會開張藥方給你。
然後你拿著這張藥方到「繳錢處」繳錢,等你繳完錢後就可以到」領葯口」去領葯。
這時你已完成了「傳神醫閣」的看病過程。
但有些病況較嚴重的患者,必須「留閣」醫治,他們就會將你送入「病房」。
病房有「大有小,有精緻有普通。有的是一人獨間,也有的兩三個人共注一間,最普通的是一堆人共處一室。
病亨的好壞就得看你的」口袋」是不是付得起?
你越有哎住的病壑就越精緻,如果你是貧困人家,那隻好委屈你住眾人病房了。
所以當勝三他們織成的那一片網籠罩住楊錚時,楊錚當然一定會不顧一切地「拚命」 了。 小木屋的那一戰,如果你不是親眼目睹,你一定不相信那一脆的悲壯,那一戰的「不可能」。
那一戰的激烈已是無法用言語形容了。
那一戰也是近代武林中最慘痛的一戰。
閃亮的拳頭交織,拳拳擊向楊錚。
拳頭怎麼會有亮光呢?
又不是刀,怎麼會有亮光?
一片交織而成的網,網住了空中的楊錚。
楊錚不能打,可是他能閃,又能閃過幾人呢?
他閃過右邊的三個中年人,左邊最高的那一個中年人雙拳已到了楊錚的小腹。
如果被打到,那楊錚就不會那麼舒服了。
可是他又怎能不被打到呢?
所以他只有拚命了。
他不閃,他故意挨上左邊中年人的一拳
很重的一拳。
——很重的一拳,又有幾人能挨得起?
突然問,楊錚忘了拳頭一樣可以打死人,也忘了自己不是鐵。
他就這樣的挨了左邊飛起的中年人一拳。
拳光中忽然有血花濺起。
血花飛濺甲,有人大叫:「殺死他。」
有人怒罵:「不要讓他逃了。」
楊錚當然可能死。
這一點他當然也知道。
但他也知道,只要他活著,就沒有人能在他面前殺死藍一生。
可是他錯了。
以他的血肉之軀,雖然可以擋住勝三和他的夥計們的攻擊。
但又怎能「及時」救藍一塵?
就因為這樣,藍一塵才會死了。
也因為這樣,楊錚才會住進」傳神醫閣」。
左邊飛起中年人的那一拳,很實在地擊中楊錚的小腹。
楊錚也很高興地挨了那一拳。
因為那時勝三剛從他的右邊飛起。
他挨了那一拳,剛好」僧勢」可以「反應」而撞上勝三。
這一撞,當然會把勝三撞下去。
撞上了,楊錚也當然會「藉機」,把勝三扣住。
楊錚的手就在落地時,扣住了勝三的脖子,另一隻手就按在他肋下的穴道上。
誰也沒有分辨出那是什麼穴,但誰部知道那必定是個致命的穴道。
勝三一波扣住,他的伙什們都立即停了下來,每個人的臉上看未,都像是被人重重在小腹上踢了一腳。
楊錚在笑,笑望著剛剛一拳擊中他的那個中年人。
「你現在總該明白我為什麼一定要挨你那一拳了吧!」楊錚笑得很開心。「因為挨了那一下,勝三就會不提防了。」這是人之常情,眼看夥計們一擊得手,換做誰部會較鬆懈。
勝三嘆了口氣。「你想怎麼樣?」
「也不想怎麼樣,只不過想跟你談筆生意。」
「什麼生意?」
「用你的一條命,來換兩條命。」
「怎麼換?」
「這簡單得很。」楊錚笑著說:「我們若有一個人死了,你也休想活著。」
「我若死了呢?」
「你若死了,我當然也活不下去,但我怎麼捨得讓你死呢?」
「好。」
誰也沒聽懂這「好」字是什麼意思,只看見勝三手裡忽然多出把刀,只看見他手裡的刀突然刺下。
一刀刺在他自己的胸上。
楊錚是個老江湖。
老江湖若已扣住了一個人時,當然已算準了他已無法傷人。
楊錚算得很准,只不過忘了一件事。
勝三雖然無法殺了他,卻還是可以殺了自己。
鮮血飛濺。
暗赤色的血漿從勝三胸部飛濺出來,雨點般濺在楊錚的臉上。
楊錚的眼睛已被血光掩住,然後他立刻聽到一片野獸落入陷餅時的驚怒吼聲。
「哀兵莫打」。
這是兩國交兵時,最怕的事。
因為「哀兵」一定不伯死,情緒一定高昂,而且常常會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事。
這一點楊錚比誰部清楚,可是他不能不打。
勝三一死,他的夥計們個個都發瘋了,他們發狂地擊向楊錚。
凄厲的叫聲,凌亂的拳風,四面八方地攻向楊錚。
他躍起,閃避,勉強地想張開眼睛。
但他還是連人都看不清,只能看到一片血光。
他落下,再躍起,剛閃過右邊飛來的一拳,就覺得腿上一涼,好像並不太簿,但這條腿上的力量卻突然消失。
他的身子立刻住下沉。
他知道這一沉下去,就將沉入無邊的黑暗,萬劫不復。奇怪的是,他心裡並沒有感覺到恐懼,只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悲哀。
他忽然想起了呂素文。
——一個人在臨死前的一剎那,心裡在想著什麼?
這句活沒有人能答覆。
因為每個人在這種時候,想起的事都絕不會相同。
楊錚想的是呂素文。想起了呂素文那雙帶有倔強的眸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