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受盡凌辱

自從姍姍出院後,父母從未給過她一元零用錢。

幸而,她平時存下一點零用錢,每天上下課的公共汽車費、午餐……都靠那些存款。

以前不用她開口,爸爸每星期會主動給她零用錢,母親每月起碼一次。

那時候手頭鬆動,反而沒有用錢機會:上下課由曾如開車接送,午餐曾如又跟著上,想什麼曾如送什麼。買參考書之類的事,通常都由曾如辦理,她問都不用問,要風得風。

她只是偶然拿些錢去支持明湘,比如她那天趕時間下課又沒有足夠的士費,姍姍會塞給她幾十元。

常買東西送明湘,都是曾如付錢。

她的存款終於用光,教授又要他們買一本參考書。到書局一問,要六百多元。

醫科的參考書向來不便宜,圖文並茂,一大本,紙質又好。

她逼於無奈,五年來,第一次開口向母親要錢。

「媽媽,請您給我一千元。」

「一千元?你要那麼多錢幹什麼?」

「每天的車費、午餐費,我還要買本參考書。」

「參考書不用買了,根本用不著。」

「是系主任叫我們買的,很重要。」

「你下一個月不用上課了!」

「什麼?」她真懷疑自己的耳朵,大概是聽錯了吧?

母親皺皺眉:「本來,我早就想跟你說,就是沒適當機會開口。你爸爸不再供你念大學了。」

「我不明白,我考進大學,爸爸不知道有多高興,還替我開慶祝會,又到處告訴別人他有一個醫生女兒。」

「你爸爸也有苦衷,最近生意不好做,曾家翻臉後,又沒有了靠山,到美國發展的心愿落空了。你爸爸受了很大的打擊。」母親向她婉轉說:「他公司一位秘書,在這個時期居然要你爸爸加人工,你爸爸想辭掉她,她的工作由你補上。」

「醫科學生去做商行秘書?媽媽,有沒有更滑稽的?」姍姍真是氣憤:「我辛辛苦苦才入了醫科,明湘也只能入生物系,想念醫科還要去加拿大。我一向成績好又勤力,我犯了什麼錯?」

「我知道你很好學,唉!都因為家庭環境不好。很多人因為家庭不好不能念大學。」

「家庭環境不好便要停學,那麼,樂樂、莉莉呢?」

「他們不同,他們剛升上中學,九年免費教育,根本不用交學費。念醫科學費貴,書本費又多,你爸爸負擔不起!」

「爸爸真的那麼窮?奇怪,他還用兩部賓士,家裡有傭人又有司機,這還能算窮?」

「這……姍姍,你爸爸是一家之主,一整個家都由他供養。要你停學是他的主意,你向我發脾氣也沒有用。」

「是的,我明白!」姍姍就不相信她爸爸會在乎她念書的一點兒錢。雖然,他是失去一個大靠山,但這五年他也賺了不少錢,姍姍都知道。

余先生常有應酬,最近姍姍做完功課,一早便回房睡覺。由於趕搭公共巴士,早上也看不到睡夢中的余先生;所以,這些日子,父女倆未真正下來談過話。

她坐在客廳等余先生回來,等到天亮也等。

為了前途、為了心愿,她一定要爭取,絕對不會妥協。

余先生深夜回來,看見客廳亮著燈,姍姍坐在那兒。

「亮著燈想心事?真浪費。今非昔比,大家省一點。」

「爸爸,我是等你回來的。」

「有事嗎?」他坐下來,吸煙。

姍姍連忙給他倒杯茶。

「媽媽叫我不要上學,說是爸爸的主意,我希望這是媽媽開玩笑。」

「她現在才告訴你?真是。」余先生埋怨:「我要你到我公司做事。」

「是真的?爸爸,當初是你鼓勵我報考大學、入醫學院,現在突然退學,你不覺得太可惜嗎?」

「當然可惜。怪誰?怪你自己,你命不好!」余先生指住她:「我介紹曾如給你認識,我們家小康罷了,憑什麼配曾家?就是因為你有幾分姿色,玉潔冰清,所以迷倒曾如,曾家也不計較是否門當戶對,還在生意上極力支持我。這本來對大家都好,你有個好歸宿、我有個大靠山。想窮,不容易。你偏偏給人強姦,已成破甑,曾家不能容你,你被曾如拋棄,而我,也失了靠山。」

「爸爸,你怎可以這樣說?」姍姍叫起來:「那是我自願嗎?我本身是受害人,你還侮辱我?」

「是你自己侮辱了自己,你不再是處女難道是我的錯?曾家不要你,沒關係,還有其他的名門公子。可是你被污辱的臭名被曾家傳出去,有名望的家庭不會要一個被罪犯玩過的女人……」

「下流!」姍姍截住他:「你做父親的竟說這種下流話。呸!我才不希罕嫁人豪門,我更不希罕男人。」

「你不希我希罕。經濟不景,生意沒得做,以後誰來做我靠山?我從何處著手賺錢?」

「那是你的事,我不懂生意,我只要讀書!」

「家裡環境不好,你不單只不能再上學,還要出外賺錢養家。你已超過十八歲,就算我是你爸爸也可以不養你!」

「家裡環境不見得不好,你出入汽車,早幾天還給樂樂買套電腦,為莉莉換新鋼琴,樣樣都是過萬元。」

「那是我的事,我的錢。」余先生昂頭吐了一口煙圈。

「但你是我的爸爸,不能因為你的收入比以前少一點兒就要我退學。除非我做了錯事,除非我無心向學,但我成績很好!」姍姍有生以來,第一次用這種不敬的態度對待父親:「你做父親有責任照顧子女的。」

「你沒有錯?你錯得太厲害,你失去未婚夫,二十歲不到便被人拋棄,還是個殘花敗柳。那是你的事,你別想發脾氣,我還未跟你算賬呢!你令我失去靠山,好夢成空,是誰令我不能到美國享福?嘿!負責?對!我對子女負責,但你是我女兒嗎?除了你跟我姓余,我和你半點關係都拉不上。」余先生一拍胸口,吼叫:「我有錢,我偏不供你讀大學,你能拿我怎樣?我對你有什麼責任?哼!」

「啊!現在我明白了!」姍姍點著頭,心頭像被刺一刀:「原來你對我好,疼我、關心我,扮演一個慈父角色,無非利用我發達,利用曾家達到你的目的和夢想!」

「話可不能這樣說,最初你媽媽嫁我時,你還很小,我沒想過,你會為我帶來好處,你小時候也不好看。」余先生不屑的,「自從你十五歲,我無意中讓你和曾如相識,曾如本來有個表妹,他竟然喜歡你,這證明你有吸引力,有本領,竟把他的表妹擊敗。過兩年你終於和曾如訂婚了,剛巧商場不景,曾老爺看在親家份上,轉了不少訂單給我。又讓我在他的機構上占紅股,更答應幫我把生意擴展到美國……好處實在太多,金錢四方八面而來……我這人有恩報恩,你令我有那麼多好處,我當然像對公主一樣待你。你要什麼便給什麼,反正用的都是曾家錢。我鼓勵你念醫科,女醫生下嫁豪門公子,你多威多有面子,我也沾光呀!如今你墮落了,不清不白,就算你是個女醫生,也沒有名門公子肯要你了,你還念什麼醫科?」

「你……我今天總算看到你的真面目,卑鄙、下流、無恥……利用我發財。」姍姍握緊雙拳:「你們男人,曾老鬼、曾如、你……全都該死,你們該死。」

「要不要聽聽曾如的近況?」

「呸!」

「曾如已經去了美國,她的表妹也去了美國,你別再思念曾如了,單思也無望。他下個月和表妹結婚,曾家倆老到美國主持婚禮。你以後別想曾如有一天回心轉意,你已經沒有吸引力,無用了!」

「曾如,」姍姍咬緊牙關對自己說:「看你怎樣死法?」

「喂!我的損失你要負責任,你也享樂了近二十年,應該賺錢養家。限你下個月一號到我公司上班,月薪三千元,我扣起二千,算是這些年我養你的,這些日子你欠我的!」

「你作夢!」姍姍死盯他。

「你別想向你媽媽打主意,我不會讓她再給你一分錢,想用錢自己去賺!」余先生站起來,噴她一下:「還想惡?臭婊子,哼!」

姍姍用拳頭捶桌子,余先生已回房睡大覺。

姍姍把客廳的東西全扔到地上。

余先生睡眼惺松的摸出來,余太太跟在後面,一臉恐慌。

「啊!是你這死丫頭,你發脾氣為什麼不去找你親爹,你來我家放什麼潑?下流胚,你有種的就別吃我的、別住我的、別用我的;還有,你欠我的都要還我,地上破東西我會算在賬上。」

「都還你,欠豬欠狗不欠你。」

「好啊!你別嚷嚷威風,丟你親爹的臉,看你怎樣還……」

「回去睡覺吧,別跟小孩子一般見識。」余太太好言勸盛怒的丈夫。

「小孩子?好早就已經是爛女人,若不!曾如為什麼不要她?」

「快天亮了!回去睡吧……」余太太左求又講的,把丈夫拉回房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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