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 最後的一言——死前留言

那……那是一具慘死的屍體。在觀察現場的中途,就連平常見慣屍體的我都嘔了出來。

被害人叫王沢源一郎,是個接近七十歲的老人,也是王沢公司的董事長。現場是他本人家裡二樓的書房,被害人是倒在打開了的窗框上,從額頭到頂部裂開,大量鮮血覆蓋了臉龐。發現的是服務多年的女佣人,但當看見便已嚇得腿也軟了,只懂得呆坐在房門前大聲哭叫,那也是自然的。

兇器看來是仍然留在現場的水晶鎮紙,可是卻沒找到指紋,或許已被兇手抹掉。

看來這一天王沢源一郎正在書房內書法,在廣闊的桌面上放有墨硯,也有書法用的紙墊。

「大河原警部,」在現場調查的其中一名部下向我叫道。

「怎樣?」

「請看這裡。」部下指著桌子和椅子之間說。

「嘩!」我無意識的驚叫了一聲。

在焦茶色絨氈的表面,以墨寫成了些像文字般的東西,不、說是像文字般的東西並不貼切,那些確實是文字。

「在旁邊還留下了這個。」部下拿著的是末端還染著墨的筆。

「嗯。」我咕噥了一聲後再望向絨氈上的字。怎也像是英文字母似的,「W……E……X……么?」

「可以看成是這樣。」從旁邊傳來的聲音。但與部下的聲音卻不同,我回過頭望去,亂蓬蓬的頭和皺巴巴的衣服,一個戴著圓眼鏡的男人凝視著地上。

「啊!」我驚得倒仰,「什麼……什麼……什麼……你在幹什麼?」

「我呀,大河原警部,是……」那男人轉動著手杖並說道,「頭腦清晰、博學多才、身手敏捷的名偵探,天下一大五郎啊。」

「非常詳細的自我介紹哩。」我冷冷的說。

「由於作者沒有描寫才能,所以只好自己來做。」

「啊,原來如此。比起以地文長長的說明優勝得多了。嗯,這事怎也好,你為什麼會在這裡?除有關人等之外,應該是不準進入的。」

「我是受了王沢董事長的委託,對某個人物進行調查。」

「所謂的某個人物是誰呢?」

「本來委託的事情是不能公開的,但既然人已死去便大概沒問題吧。所謂的某個人物便是王沢董事長的妻子,那個在兩年前結婚的繼室,應該是約三十歲出頭,由於是那麼年輕而且又是個美人,即使王沢董事長懷疑她有姦情也是合理的吧。總之,最近是有那樣的擔心,所以到我那裡委託去進行調查。」

「有那樣的事嘛,那麼,調查的結果怎樣呢?」

「那個還在進行當中,雖然已經知道她妻子確實是有情夫,但對方的名字卻還不清楚。我便是特意來報告這件事的。可是現在這個樣子,看來是沒法要求給委託費的了……真是個大損失!」天下一搔著那亂蓬蓬的頭。

「那真可憐啊,那樣說來是有點狀況了,要向你認真的問話,請到另外的房間等一會。」我就像趕蚊般的揮著手。

然而,天下一卻對我無視,再次窺伺桌子下面。

「警部,這是宗很有趣的事件哩。」

「說成什麼誇張的事件來啊,這沒有外行偵探出場的份兒,請回吧。」我說出了一貫的台詞。

「喔,W、E、X 嗎……」天下一面露難色。可是環顧了四周後再向我眨一下眼。

「大河原君,這次看來是那個吧。」那個樣子不似這故事的主人公,反而變成了像評論小說的閑雜人。

「是嘛,那個。」我也留意著四周並低聲說道,「有一樣所謂死前留言的東西。」

「那個麻煩的呀。」

「嗯……」我一臉不安的說道,「對於作者來說,簡單地便創造了謎一樣的氣氛,也能產生豐富的懸疑效果,方便得很,但在一般的場合中,故事會變得不太自然。」

「變得不自然是當然的了,已經將近快死的人應該沒有寫下留言的時間。」

「唉,只得忍耐著應酬吧,而且不僅是小說甚至在現實中,那樣的殺人事件也頻密的發生,在臨死前想公開兇手身份的被害者大概也會有一兩個吧。」

「這樣的話用口說出來便可以了,為什麼要刻意做成暗號?清楚地寫下兇手的名字那豈非更好么?」

「關於這一點,昆恩(Ellry Queen)作品中的人物有這樣的說法。『在臨死前無可比擬的神聖一瞬間,人類腦袋的飛躍度會變得全無界限』。重點便是,我們並不了解人在臨死前在想些什麼。」

「艱深的說明啊!」天下一嘲諷的說。

「坦白的說,」我以手掩著口說道,「寫下兇手的名字便無法成為推理小說了。」

「但創作簡陋的謎,也只是變成了勒自己的脖子。」

「總之抱怨也沒辦法了,因為解開這個謎便是今次的主題。」我返回到小說中的人物,雙手抱臂說道,「嗯,W、E、X 么,那究竟有什麼意義呢?假若明白了這點的話,逮捕兇手也必定只是時間的問題。」然而,天下一卻仍然還未返回到小說中的世界,只露出了厭倦的神色。

「這樣子斷定為W、E、X 是有些奇怪。那隻不過是看起來像是而已。不作更確實解釋的話,想來對讀者並不公平。」

「那個、怎麼說才好呢。」

「例如說,那個大河原君說是W的文字,實際上並非是個正規的W字,看見的只是一個大的V和一個細的V橫向並排在一起,而且在細的V下邊少許離開的位置,大的V相當的平列著,另外,要留意的還有X的前面部份帶有少許彎曲。」

「雖說是那樣,但如果作更詳盡的說明,豈不會被讀者看穿了么。因此不得不刻意的要作出誤導。」

「所以便說不公平了。而且即使打賭也行,讀者必定不會給那麼單純的誤導所騙。」

「那個作者也知道了。來,假如再沒其他抱怨的話,便返回到小說里去吧。」我捉住了天下一的衣袖,帶那傢伙回到虛構的世界。

完成了現場調查之後,我進行了對有關人等的查問。

這天在宅邸內的,有王沢董事長的妻子友美惠,女兒洋子,她丈夫謙介,女佣人立子合共四人。但這個家平常有很多人進出,第三者也有可能隨意入內去到王沢源一郎的書房。

「今天並非假期,為什麼王沢源一郎不到公司而在自己家裡呢?」我問道。

「我丈夫雖說是董事長,但實務工作已交給了副董事長良一,所以最近多半留在家中。」年青的太太友美惠回答道。果然是個美得讓丈夫擔心有姦情的可人兒。

那暫且不說,叫良一的大概便是源一郎的兒子。據聞不僅是良一,王沢家族的男性全部都受聘於源一郎的公司。

我望著源一郎的女婿謙介說道:「你也是在王沢物業公司工作的,今天為什麼不到公司去呢?」

「今天我是休假。」謙介戰戰兢兢地說。

「為什麼休假?」

「也沒什麼特別理由。由於在早前的假期上了班,所以這只是替換。」

「呀……。」

接著我詢問了在判斷為事發時間的下午三時,各人身在什麼地方。從結果知道,友美惠在庭院里修花,立子在廚房預備晚飯,謙介和洋子在庭院的網球場打網球,而雖然從網球場可以看見二樓書房的窗,但由於兩人都專註於打網球,因此像是沒注意到有異樣的事情發生。

再之後便進行了個別的查問,結果聽到了幾項有參考價值的話,例如關於憎恨源一郎的人物這點,王沢謙介便作出這樣的供詞:「儘管不想提及有關死者的這些事情,但坦白說,憎恨他的人實在很多,特別是下屬。岳父向來都是獨斷獨行,並且也不近人情,即使對長年為他工作的人都會隨便的就辭退掉,什麼犧牲小我完成大我,是岳父的口頭禪。」

另外,雖然看起來源一郎是在書法途中被人殺害,但關於這一點,他妻子友美惠有以下的說明。

「沒本事卻要逞強,字寫得差勁卻還對書法有興趣,把自己喜愛的詞句寫在紙箋上送給別人,說是一種樂趣,卻絲毫也不會考慮到給接受的一方造成困擾。」

然而,以上這些怎也比不上女兒洋子說出的內容更為有用,因為她知道關於與友美惠有姦情的那個人。

「是個當珠寶經紀商的男人,經常進出我家,我偶然目擊到這個男人和友美惠在外面相會。」

「那個男人的名字是?」

「叫江島涉。」

「Ejima(江島)、Wataru(涉),」我拍著手說道,「E、W 啊!」連忙召喚江島前來作為參考人。雖說是參考人,但其實已把他看成了嫌疑犯。

「快點招認出來吧。」我拍著查問用的桌子,桌子對面便是臉色發青的江島,「你與友美惠有姦情,留意到這事的源一郎要與友美惠離婚,從而財產到不了他妻子手中,因此你兩人合謀殺了源一郎吧。」

「不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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