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場相逢

愛一個人是可以這麼卑躬屈膝的。

關於小燁那個人,我以為不會再遇見,我以為從此小燁就像無數的路人一樣在我不了解的角落裡自生自滅,可是沒過多久我還是又遇見了他。

再遇見小燁的時候卓一凡已經搬進錢總幫他找的新房子里去了,卓一凡肯搬進去我已經很開心,至於他的最終原因我也不想管了。

卓一凡搬家那天我也在,我看見卓一凡笑得很燦爛,心裡甜蜜蜜的,並且有了無限的勇氣和希望,好像卓一凡馬上就會好,而且一定是我治好的。

最後卓一凡坐在沙發上笑著對我說:「我會全力配合你的,你說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但是這並不是因為我相信你或者相信我自己能好,而是我相信你治不好我,到了最後,你就會絕望了,像我現在一樣。」

我當時一聽,哼哼哈哈地往卓一凡旁邊一坐,說:「你說得沒錯,我也相信我治不好你,但是我堅持要給你治病也只是為了叫我自己像你一樣絕望。」我說這話的時候鄭重其事的,非常嚴肅的樣子,說完就哈哈一笑,拍著卓一凡的肩膀,說,「能不要這麼沉重嗎?生活簡單地就是吃飯睡覺上廁所,說話閉嘴眨眼睛,人人非得把這麼簡單的事想得那麼沉重,還怎麼過呢?每個人都面色凝重垂頭喪氣眉頭緊鎖,這世界不就玩完了嗎?」

卓一凡撲哧笑了,笑著看我,說:「你真的挺逗的,錢總跟我說你就是一特逗的人,果真如此!」

錢總這個時候在衛生間刷馬桶,叫錢總干這樣的事我確實覺得有點對不起他,可是這是他自願的。我當時拿起馬桶刷子要自己刷的時候,錢總趕緊就搶了過去。他說我是故意在他面前做樣子的,為的就是讓他把刷子搶過去,他要是不搶就對不起我那點花花腸子了。

其實我還真不是做樣子的,我就是想自己去刷的,我這人的愛好有些特別,不喜歡瑣碎的家務,但是喜歡刷馬桶,不喜歡吃雞肉,但是喜歡吃雞爪,不喜歡吃鴨肉,但是喜歡吃鴨脖子,不喜歡吃豬肉,但是喜歡吃豬耳朵。曾經付清跟李雪說我是典型的抓不住整體只抓局部的芝麻綠豆型眼光。不過我也有反駁她們的例子,我喜歡吃牛肉,但是我從不吃牛鞭。

這話說遠了,我只是想說我不是個不喜歡刷馬桶的人,可是我也不是個喜歡給別人刷馬桶的人。但是我竟然覺得我可以給卓一凡刷馬桶。

錢總也許和我一樣覺得事情嚴重了,匪夷所思了,我拿起馬桶刷的時候想都沒想,要不是錢總攔下來,那馬桶我刷定了。

愛一個人是可以這麼卑躬屈膝的。

雖然刷馬桶不是一件卑躬屈膝的事,可是對於我冷艷來說,已經夠委曲求全了。

卓一凡不會看到這些,他難得平靜的心裡在想著什麼,我看不清楚,猜都猜不清楚,我除了對他的外貌印象深刻,深到刻骨銘心外,對他的內心一無所知。

但是我愛上他了,從第一次喝咖啡的時候起。愛情是個從不跟人商量的東西,無論是來還是走,都叫人很無奈。第一次的咖啡里像是放了毒,我喝一口之後抬頭看見了卓一凡,於是我便不可收拾地愛上了他,不顧一切。

此時我坐在卓一凡的側面,轉臉跟他說話的時候總是不想移開目光,卓一凡的側麵線條更加俊朗迷人,眼睛躲在鼻樑後面,藏著深深的眼神,帶著憂鬱和美好。誰會相信這是一個有病的孩子呢?至少這個時候我不相信。

這個時候我還不知道要怎麼給卓一凡治病,對於真的給他治病那回事,我茫然一片,毫無頭緒。

這個時候付清給我打電話,說診所里有人找我。

付清跟李雪現在整天賴在我的診所里,說什麼都得叫我給她們布置點事情做做,我是在她們非常誠懇地交代了要去的根本動機之後答應的。

她們說,一般人都不會得心理病,像是那些整天累死累活的農民和民工們,他們太累了,倒頭就睡著,醒來就幹活,哪裡還有時間跟心思去思考什麼人生啊?所以他們簡單的生活和心理叫他們生不出病來。再看看那些得了心理疾病的,張國榮、崔永元、海明威、川端康成哪個不是鼎鼎的名人?何況人家崔永元也說了,得抑鬱症的都是天才,她們要是能到我的診所去,就能有機會接觸很多很多的名人和天才。

我懂了她們的意思了,結果會怎麼樣我不想管,不過看在她們這麼苦口婆心的份上我同意了。她們連海明威和川端康成都搬出來了,我不同意實在是過意不去了。付清和李雪知道張國榮崔永元一點不奇怪,竟然還知道海明威和川端康成,我怕我再不答應,她們也能出毛病了。

我問付清是誰找我,付清在電話里小聲地說:「是個瘋子,說上次是幾點見的你,然後開始數時間,數到現在,還沒停呢,你趕緊回來!」

我一下子想到了小燁,便留了錢總在卓一凡那幫卓一凡收拾著,自己回了診所。

果然是小燁,我進門的時候他正在喝水,跟付清聊得火熱,看來剛剛正常過。

小燁今天的穿著很奇怪,西裝革履,頭髮上都閃亮著一層明顯的油,臉上也是休整過的,一點鬍渣的痕迹都看不到。這樣看起來,小燁顯得炯炯有神了,眉眼之間連一點點有病的痕迹也沒有了。

付清見我進來了,朝我擠眉弄眼的,樣子很是得意。

小燁似乎並不認識我,也不在意我進門,依舊跟付清聊著。

我湊過去聽見他們在談哪家的酒店房間既經濟又實惠,談得興高采烈。我當時瞪了付清一眼,問李雪在哪裡。

付清沒空理會我,只用手示意了一下在裡間。

裡間的門被李雪從裡面鎖了,我從玻璃里看見李雪在講電話,一會滿臉痛苦地撒嬌,一會咯咯地傻笑,一看就知道是跟誰在說話了。

我真是有些哭笑不得,這兩個禍害把我的診所給弄成什麼樣了?再招倆姐妹來就能整成個微型夜總會了,發展發展,我或許也能成老鴇。

我使勁敲著李雪的門,說:「再不開,你們倆都給我滾蛋!」

付清也不談價錢了,趕緊走過來砸門,一邊砸一邊喊:「死女人快開門,別連累我!」

李雪很速度地開了門,我叫她出來,然後把小燁叫了進去。

我拿著筆記本,像模像樣地問小燁問題。

「為什麼會來找我?」

「路過,然後想到你,就進來看看。」小燁看起來就是一平常人。

「你去做什麼?」

「相親!我朋友叫我去相親。」

「相親?」我笑了,問,「怎麼樣?滿意嗎?」

小燁搖搖頭,很沮喪的樣子,說:「剛見面,她就帶我去酒店,後來我有些不記得發生了什麼,然後我就自己走了。」

我看著小燁,我不相信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你錢包還在不在?」

小燁四處摸了摸,最後在西服口袋裡摸到了錢包,說在。

我伸手,說給我看看。

小燁便遞給了我。

我打開錢包一看,裡面空空蕩蕩,只有一張身份證。

「你錢包里原來有什麼?」我一邊問一邊抽出身份證。

「有錢吧!對,有錢的,我有很多錢。」

我拿著身份證,對著小燁看了又看,雖然照片看起來不是很分明,但是我可以確定那是他的身份證,可是身份證上卻有另一個名字——鄭生。

「你叫什麼名字?全名!」我問道。

「小燁,謝小燁!」

謝小燁和鄭生相差太遠了,如果他叫鄭小燁,我還可以理解為那是他的小名,可是現在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認識鄭生嗎?」我又問。

他搖頭,說不認識。

我把身份證遞給他看,問這是誰。

他看了半天,搖頭說不認識。

我把身份證又塞回錢包,然後把錢包遞給這個不知道是小燁還是鄭生的男人,對他說:「把錢包放好!不要再隨便聽信別人的話,酒店也不是隨便能去的,尤其是跟女人一起!女人是毒蛇,懂不懂?」

他不滿地看著我,用比我還正常的語氣說:「你非要說那麼清楚幹嘛?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他們是合夥來騙我的錢的,但是我高興,我樂意,我這樣花著錢還能耍下別人我覺得自己很能幹!我有的是錢,有什麼了不起?」

「那你叫鄭生還是謝小燁你明白嗎?」我看他這麼正常就又問了這個問題。

他很肯定地說是謝小燁,他說他不認識鄭生。

「你有家人或者愛人嗎?我想見見他們。」

他搖頭說家很遠,他不想回家了,他也不能回家,他是逃出來的。

我又問他為什麼逃出來。

他伸手掏煙,說:「我帶著一個女人逃出來的,我們私奔了,不錯,我們是私奔了。五年前,我帶著她私奔的。我記得,那天晚上星星真多,我們使勁跑,就到了北京,北京沒有星星,我們終於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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