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篇 不忍心再遇見 第二十章

四下里看了看,沒跟何處說一句話,倒是突然問我:「你就一直住在這裡嗎?」

「是的。」我一邊應著,一邊回廚房。

何處也跑了過來,我索性把一點和何處都趕了出去,就這樣在廚房那麼小的空間里,夾在這兩個男人之間,我覺得自己被某種心理禁錮著。

我在廚房裡一直忙著,並不知道外面他們都在說些什麼,也許他們什麼都沒說。

我一個一個燒菜,心裡想著該如何跟阿可對話,我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一切又都該從何說起?何處,他又會怎麼辦?一點呢?一點也會用不一樣的眼光看我了吧?杜清兩口子也要回來了,要是看見這陣勢不知道會什麼反應。

……

正想著,阿可靠在了廚房的門邊上,她看著我,無力的樣子,說:「小一,我真沒想到還能在見到你。榮言離開之後我就以為你再也不會回來了,我甚至以為你去了另外一個世界……」

「榮言離開了?」我很久沒有聽到關於榮言的消息了,這兩個字,在我的心裡,如今,到底是什麼,我自己也不清楚了。

「她已經入了佛教,去了深圳的一家佛堂,潛心修行去了。」阿可緩緩說著。

我心裡某個地方像被刺扎了一樣,生生地疼了一下。這個女人,她其實就是太過聰明,太過驕傲,於是毀了自己。但是,畢竟她並沒有真的對我造成傷害,我仍舊希望她能好好的,使自己的心安寧下來過日子。

「也許,這對她是最合適的吧!」我木然地說。

「也許是吧!還有一個人,不知道結局是不是最合適的!」阿可突然看著我,眼睛裡悲傷的神色加重了幾分。

我看著阿可,有種預感,阿可將說出口的,必定是一種萬劫不復的悲劇。

事實上,我的預感從來都準確的叫人詫異。

阿可還是那樣看著我,只是她說話的時候顯得愈加沉重,她說:「程敘,他在兩天前,墮樓自盡了……」

我當時手裡正拿著醋瓶,阿可的話一出口,我手裡的瓶子就掉到了地上,摔的粉碎。

聞聲的何處和一點都趕緊跑了過來,他們還以為我和阿可在廚房裡撒野呢。卻不知,我此時所有的感官和思緒全部停止,腦子裡只有一張臉,是程敘來北京見我時那樣憂鬱滄桑無助哀怨的臉,他立在那裡,叫我完全不敢去思考我從阿可那裡聽來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程敘果然還是這麼做了,他見我時我心裡便有了隱隱的擔憂,但是我一再控制自己不要去胡亂猜測,可他最終還是這麼做了。

何處和一點都看著我和阿可問怎麼回事。

我緩一緩勁,繼續做我的菜。

我使勁攪拌那些菜的時候心裡突然害怕起來,我覺得那些菜都是有著鮮活的生命的,可是我卻霸道地把它們殺害了,它們的生命在我的手下一點一點枯萎,漸漸縮成一團,然後活力徹底被吞噬……

那些菜忽然地變成程敘的臉,那麼哀怨地看著我……

我啊地一聲尖叫,扔掉了手裡的鍋鏟,恐懼,像洪水一樣向我襲擊過來。

一點和何處趕緊過來扶我,但是兩人的手都伸了出來,卻又縮了回去,這時另一隻手扶住了我,然後我聽到一個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丫的,這是咋了?你們這麼多人咋呆著的?讓她嚇成這樣?」

是杜清的聲音,我轉頭看見杜清那張一如既往沒心沒肺的臉,心裡陡然踏實了。

日子,能一直簡單平淡,腳踏實地,恐懼便會遠離自己。

這是我在看見杜清後的第一個想法。

「你趕緊休息去吧,這進廚房的事用不著你了,我那口子也回來了,讓他來,男人皮厚,經得起油煙。」杜清一邊說一邊還偷偷看了看何處和一點,杜清這話說的何處和一點竟不好意思起來。

於是我們一行人都從廚房裡出來了。

何處走到我旁邊小聲問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程敘,他墮樓自殺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跟何處重複這句話的,我在說這話的時候心裡是空的,完全沒了感覺一般。

何處也是一驚,一點也在旁邊聽到了,於是也是沉默。

何處和一點坐在客廳,阿可跟我進了我的房間,我有很多話想對阿可說,有些話必須要說。尤其是剛剛得知了程敘的事情之後。

「我想,程敘的離開我有責任!我不該跟他結識。」我心裡真的是在自責。就像程敘說的,我什麼都不能給他。但是如果我知道我自己期望的愛情永遠都不能擁有的話,我願意用我生命里的時間來拯救一個生命,程敘的生命,我想我願意。

「這都與你無關。就像何處,兩年了,我突然發現我離不開他了,但是這與何處無關。」阿可表情冷淡,彷彿心情平靜,但是我知道,她只有在心裡最矛盾最悲傷的時候說話才會異常平靜。

但是阿可的話叫我心裡升起了像當時對程敘一樣的擔憂。

如果,阿可也會如此,如果,我有機會拯救,我想,我願意。

是的,我真的願意。於是我坐在阿可身邊,我看著她,像當初我們都沒有認識何處一樣的看著她,我對她說:「你放心,何處是你的,沒有人會搶走。」

阿可抬眼望我,悲哀一笑,說:「我自己心裡明白。跟他訂婚,只不過是因為他要負責。」

說到了他們訂婚的事,我心裡還是涼了一下,我依然在意,雖然我願意為了阿可放棄何處,但是我不能阻止自己的心去在意。

阿可接著說:「因為你走了,他幾乎進入絕望的境地,你難以想像。你第一次消失的時候他只是悲傷,因為他知道你還存在某個地方,可能有一天還會見面,而且,那個時候你們彼此沒有相愛。可是這次不一樣,你在你們的愛情剛剛開始的時候竟然突然消失,他知道你是決心不再回來了,你可能遭遇了我們不能想像的事情,可能這輩子再不能和你見面了……他絕望的樣子像是要把自己毀滅了。像第一次一樣,他終日飲酒,但是比第一次厲害,他一整天都不給自己一點清醒的時刻,一直昏昏沉沉。那個時候公司差點亂掉,都是我幫他看著的……直到有一天,他喝醉了,把我當成了你,然後……我們發生了關係……他醒了之後漸漸便不喝酒了。」

我沉默著,我確實沒有什麼能說的。已成定局的事。

「三天前,他說要去出差,我當時沒多想,後來我發現了你的書,我就知道他來了……小一,原諒我,我是個自私的人,我突然發現我是個自私的人,我完全習慣了和他生活在一起的感覺,即使他每天並不能多看我幾眼,但是我能每天都看見他,我心裡就滿足了,我就覺得生活的意義就實在了。原諒我吧,我不能接受他從我的生活里消失,那麼他留下來的那麼大的坑沒有人可以填補。」

我想起了阿可第一次看見何處時的目光,想起了她千方百計打聽何處消息的模樣,那時的她雖然已然喜歡上何處,但是卻依舊是個自由的人,而今,她的所有靈氣都依附在了何處身上。我不知道,該是成全她,還是喚醒她。

「阿可。」我想了想,說,「你是我的姐妹,一直是,永遠是,你幸福了就是我幸福了。」

阿可感激一般地看著我,說:「謝謝你,小一!」

但是,我卻一點也沒覺得開心,相反的,悲哀的感覺卻緊緊地跟隨我。

「吃飯了!餓的和不餓的都過來集中!」杜清在大廳里叫喚上了。

幾個人坐定下來,均是默默地吃飯。

一點突然說:「對了,李尋,你那個雕刻估計再過兩月要辦展覽了,你最近好好準備,我下次來跟你談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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