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 不忍心相見 第三十八章

我一人。

該如何,又不該如何?

煩如亂麻。

街道上的行人,來來往往,生命在他們的臉上閃著光亮,我,將被歲月在何處安放?

我不敢開機,我怕何處找我,也怕其他人找我,我誰都不想見,我需要安靜。

我該去哪裡?回家嗎?也只有回家了。

躺在家裡的床上,翻來覆去地,腦子裡全是鮮紅的顏色,幸好當時我什麼都不知道,否則現在除了那片鮮紅我還要一遍遍回憶過程,痛苦又要多上幾分。

我一定也會生病吧,我知道,逃不了了。就算我沒有病又如何?我已經不是那個純潔清白的小一了,何處會接受我嗎?就算他能接受我自己能接受嗎?這年代已經很開放了,為什麼唯獨我自己還不開放?也許我和何處本來就是無緣的吧。

也罷,都算了吧。

也許一切都早該算了的,而我至今才看的明白,我為何要一直為難我自己?現在好了,終於可以不用為難了,再也不用為難了,別人給了我一條容不得我開口的路。

走吧!

當天我找了一家房產中介,登記好了我的房子,打算在一周之內賣掉,然後給媽媽打了一個電話,說我打算回西雙版納,讓她看好想買的房子,回去就用這邊賣掉的房子在那裡買一棟。

一切聯繫好之後我找了阿可。

約阿可在體育場見面,然後開始打羽毛球。

我少有的一次,打的如此淋漓,阿可都累了我仍要繼續。

阿可甩著酸痛的手臂,微笑地看我,「小一,這麼久沒打,沒想到你長進不少啊!我都不是你對手了。」

我心酸地笑笑,心想,阿可,最後一次了,我們在這裡打了這麼多年的羽毛球,終歸要結束的,我很高興有過你這樣的朋友。「阿可,要是我以後收山,你會不會來打羽毛球啊?」我突然問。

「為什麼收山?」

「總有收山的時候的,只是問問。」

「也許會打吧,看看是不是能遇到像你這麼默契的人啊。」阿可說笑一般輕鬆。

我猛然間意識到,我的離開也許不能改變任何人的生活,他們的人生里必定會有新的人走進來,然後漸漸取代我原來的位置,然後我所有的存在將慢慢變成回憶,然後任由生活將回憶慢慢磨滅……想到這裡的時候我心裡真不知什麼滋味,我自私地希望他們每個人都永遠記得我,但也自私地希望他們每個人都儘快把我忘記,這樣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過我自己新的生活了。

可是,到底想怎樣?

「阿可,我可能過段時間回趟西雙版納。」

「什麼時候回來?」阿可問。

「還沒定。我有點小事。你知道,何處他不會照顧自己,我不在的時候你多看著點。」我盡量說的輕鬆,怕阿可看出破綻。

「算了吧,這活我接不了。」阿可假裝無所謂地說。

我笑笑,不說話了,我知道,假若我再不回來,阿可會是第一去照顧何處的那個人。

和阿可分手的時候,我抱了抱阿可,阿可不知道怎麼回事地說我古怪了。我只想抱一抱她,這個曾經和一起上大學,一起打羽毛球,又一起在社會上闖蕩江湖的女子,是我一直最鐵心的姐妹,我想在冬季的天空下在心裡保留住她的溫暖的感覺。然後,我一轉頭,走了。我怕她看見我眼裡將要落下的淚水。

晚上和何處一起吃晚飯,我吃的尤其慢,我想讓我們之間的每一點時間都細細地滑過……

何處看我吃的像是沒胃口,說:「怎麼了?昨天去陪周遠累到了?」

他不提周遠還好,這一提,我是徹底沒有胃口了。於是,索性看著何處吃。

我想我有必要把榮言的事告訴何處。我想了想,說:「你了解榮言嗎?」

「怎麼了?」何處不解。

「沒什麼,只是你要小心她點,這個女人太愛你,你知道,一個女人愛的沒有理智的話是件恐怖的事。」

何處想了想,說:「我一直覺得我有愧於她,所以,她要求和我做現在這樣的朋友我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好。」

我想了想,找了個借口,「人家是女孩子,你又不打算和人家在一起,還跟她這麼親近,就這樣讓她在你身邊,她說不定還以為自己有機會,你要是耽誤了她怎麼辦?」

何處想想,點點頭,說:「嗯,你說的有道理,我明白了怎麼做了。」

「這幾天你不上班好不好?」我突然說。

「又有什麼事?」

「我過兩天想回西雙版納,想在走之前你好好陪陪我。」

「又不是不回來了。」

我裝作不高興了,「你同不同意吧?」

「好好,要陪幾天?」

「一周吧。」

何處一口答應。

我想一周之後房子的事大概也可以解決了。

第二天,我牽著何處的手在大街上逛街,一個一個的路邊攤經過到時候都要仔細瞧瞧,讓何處給我買了一堆根本可能不會需要的小玩意,和何處去拍大頭貼,拍了近二十套,一直到何處的表情開始僵硬,實在不能在忍受我為止。累了的時候拉著他去吃路邊攤。

晚上分手的時候何處俯身想吻我,我手一擋,頭一轉,就跑開了,我盡量讓何處以為我是在害羞,而不是因為不敢。

第二天,我依然要求何處陪我去逛街,這回不同的是幾乎全部在給他買東西,他的內衣、襪子、襯衫、西裝全都買了個遍。我要何處在我離開的時候穿上任意一件衣服都會想到我曾經也給他買過這個。誰都可以忘了,我唯獨不願意何處忘了我。

最近房產似乎好的很,才兩天時間中介就打電話給我說有買家要洽談。我只好討好地告訴何處我任性夠了,他不用再陪我了。

第三天,見了四個買家後房子就出手了,其實本來沒必要見四個的,其他三個對房子也都很滿意,但只有一家可以一次性付清,我需要一次性,我不能給自己必須回來的理由。

住在那房子里的最後一個晚上,我想我還要見什麼人,想了想,沒有誰是必須要見的了,程敘,就不見了吧。

第四天,誰都不知道,我上了去西雙版納的飛機。

我剛到西雙版納何處的電話就打來了,我說我已經在西雙版納了,讓他不要擔心,很快就會回去的。

回去,這兩個字對我來說太奢侈了。

在西雙版納待了一周,陪媽媽把新房子買了,然後陪著她好好地過了幾天,還請爸爸到家裡來吃了頓飯。爸爸來的那天,我對媽媽說:「不要再為一個已經故去的人守著了,為自己好好想想吧。」媽媽什麼也沒說。我猜不透她怎麼想。但是我不能就這樣待在她身邊,讓她看著我的悲傷嗎?我能甘願把生命這樣結束嗎?

買房子的錢媽媽出了大半,一切都安定下來後我查了查銀行的餘款,還有十萬左右。這個數字正是我需要的。

在西雙版納一周後,我再次上了飛機,在上飛機之前我把我的手機扔在垃圾桶里。

我的航線,在偏離過去的軌跡上飛行!

未來,全是未知,但我知道,唯有如此,我才可以與悲傷對抗。

再見,曾所有與我相愛過的人!請你們都要記得小一面帶微笑的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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